李副官的尸体很快被抬走,但会议室里那股混杂着背叛、死亡和未解谜团的沉重气息,却久久不散。临时指挥中心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仿佛每个人头顶都悬着一把看不见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内鬼的伏法并没有带来安全感,反而像撕开了一个巨大脓包,露出了底下更深、更腐烂的疮痍。
程远回到分配给他的临时房间,简单而坚固的金属墙壁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和窥探。他没有开灯,任由应急照明系统投下的微弱光线勾勒出房间的轮廓。空气中还残留着他从外面带回来的硝烟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他坐在硬板床上,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李副官临死前那疯狂而怨毒的话语。
“你只是一个棋子!一个注定要被牺牲的棋子!”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是你打乱了所有计划!”
这些话语像尖锐的冰锥,不断刺探着他失忆后那片空白的意识。棋子?牺牲品?打乱计划?李副官显然知道一些关于“重生”和“剧本”的内幕,更知道关于他程远本身的秘密。而那个隐藏在李副官身后的势力,他们到底是谁?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仅仅是摧毁这个基地,还是有着更宏大的图谋?
自己这具身体里残留的战斗本能,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战场直觉,以及偶尔爆发出的、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强大力量……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失忆前的“程远”,绝非等闲之辈。但为什么会失忆?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成了这个带着“剧本”重生的世界里唯一的变量?
程远下意识地抬起左臂,撸起作战服的袖子。昏暗的光线下,手臂内侧那个奇特的火焰状印记,静静地蛰伏在那里。它看起来像是一个古老的纹身,暗红色的线条勾勒出跃动的火焰形态,细看之下,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复杂的能量回路。
自从上次在与变异巨兽的搏斗中,这个印记第一次出现异常灼热感,并似乎赋予了他超乎常态的力量和反应速度后,程远就对它产生了高度的警惕和强烈的好奇。它就像身体里的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也不知道爆发的结果是好是坏。
李副官的话再次敲击他的神经。“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或许,这个印记,就是解开自己身世之谜,理解这一切诡异现象的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回想起之前印记发作时的感觉——一股灼热的能量从印记处涌出,瞬间流遍全身,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思维也似乎进入了一种高速运转的状态。那种感觉,就像是打开了身体内部某个一直被封锁的开关。
能不能……主动去引导这股力量?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遏制。程远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努力回忆着那种能量流动的轨迹和感觉。他尝试将自己的意识集中在左臂的印记上,像是在用意念去“触摸”它,去“唤醒”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印记依旧冰冷地贴在皮肤上,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图案。
程远没有放弃,他更加专注,将所有的精神力都倾注于此。他想象着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印记,想象着火焰的图案开始燃烧、跳动……
渐渐地,一种微弱的刺痛感从印记处传来,紧接着,是一股熟悉的温热感。
来了!
程远心中一动,继续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自己的意念。他感觉到那股温热感正在逐渐增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印记深处苏醒。皮肤下的血管似乎在微微搏动,印记的轮廓在昏暗中仿佛也变得更加清晰,甚至透出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光。
他尝试着用意念去“推动”这股能量,让它像上次那样流向全身。然而,这股能量比他想象的要“沉重”和“固执”得多。它仅仅是在印记周围缓慢地盘旋、涌动,像是一头被惊醒的巨兽,慵懒地舒展着身体,却并不急于离开自己的巢穴。
程远不敢操之过急,他能感觉到这股能量中蕴含的巨大力量,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他耐心地、一点点地尝试与之沟通,建立联系。
就在这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极其模糊、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似乎是一些古老的岩画,刻满了扭曲的线条和奇特的符号,其中一个核心的图案,与他手臂上的火焰印记惊人地相似。画面一闪而逝,快得让他无法捕捉细节。
紧接着,又是一阵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低沉吟唱,混合着祭祀的鼓点和某种能量共鸣的嗡嗡声,直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那声音充满了原始、苍茫、而又神圣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渺小的敬畏感。
古老的图腾?能量源?
这两个词语不受控制地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这个印记,难道不仅仅是一个标记,而是连接着某种更加古老、更加强大的存在的媒介?
就在他试图深入探究这些画面和声音的来源时,印记处的灼热感猛地加剧,一股狂暴的能量洪流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来,瞬间冲破了他脆弱的意念引导,沿着他的手臂经络向上冲击!
“呃!”程远闷哼一声,只觉得左臂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过,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维持坐姿。那股能量横冲直撞,似乎要撕裂他的身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沸腾,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立刻切断了精神力的集中,试图阻止能量的暴走。但此刻的能量洪流已经脱缰,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他咬紧牙关,调动全身的力量去压制这股暴动的能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印记处的灼热感又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那股狂暴的能量也仿佛耗尽了后劲,缓缓平息下来,重新潜回印记之中。
一切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过。
程远大口喘着粗气,左臂还在隐隐作痛,冷汗浸湿了后背的作战服。他低头看向手臂上的印记,它又恢复了原本暗红的、毫无生气的样子。
这次主动的探索,虽然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却让他对这个印记有了更深的认识,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
它的确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而且似乎与某种古老、神秘的源头有关。但这种力量,目前还远远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强行引导,只会引火烧身。
“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程远的思绪。
“程指挥,是我,小赵。”门外传来那个年轻技术员赵海平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
程远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服,沉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赵海平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他看到程远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汗珠,关切地问:“程指挥,你没事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刚才在想些事情。”程远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拉下,遮住印记,“找我有什么事?”
赵海平点点头,没有多问,将平板电脑递给程远:“这是我们根据你提供的思路,对李副官销毁的通讯记录进行深度恢复后找到的一些新线索。虽然还是很零碎,但其中提到了几个奇怪的词……”
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凝重:“提到了‘火种计划’、‘坐标’,还有一个反复出现的代号——‘观察者’。”
火种计划?坐标?观察者?
程远接过平板,看着上面被特殊标记出来的几个词语,眉头再次紧紧锁起。
李副官背后的势力,他们的图谋,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庞大。而自己手臂上这个神秘的火焰印记,又在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他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迷宫的入口,前路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那扇通往真相的大门,似乎也正在缓缓向他敞开一条缝隙。而这印记,或许就是穿过迷宫、找到出口的关键钥匙。无论多么危险,他都必须去掌握它,解开它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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