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指尖的符纸像赋予了生命一般浮动起来,印文显现,透着幽幽的荧光。
一串串符号跃出纸面,如生灵一样载歌载舞着,萦绕在男人的掌间。他的双唇飞速碰撞,吟唱咒语的频率也愈发加快,随着嘶啦一声的异响,符纸凭空燃烧起来。
沈宁长大了嘴巴,火光在他瞳孔中倒映。
“舅舅!你的手!”眼看火焰将要蔓延到舅舅指尖,沈宁连忙大叫。
男人双唇停止了翕动,随之火焰熄灭,围绕着的字符在空中暗淡,陨落,符纸也恢复原状,慢慢地伸展开来。
沈宁在电视里看过这样的桥段,是魔术师开始表演的时候。魔术师也会抛出一句咒语: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然后两手一翻,点燃的纸条就变成一朵鲜红的玫瑰花。
可此刻,眼前的舅舅为他还原了这个精彩的魔术,还是精修过的改良版本。他不能理解那些飞舞的字符是怎么变出来的,舅舅最好解释说用了最先进的全息投影技术,否则他是不会相信的。
男人将符纸收回囊中,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额头上大滴的汗珠滴落下来。
“宁宁”,男人声色中透着虚弱。“这个世界的规则和你理解中的并不一样。四季更替,潮起潮落,阴晴雨雪,都是靠这个东西才能运作。”
男人托起锦囊,递到沈宁眼前。
沈宁的大脑中一片空白,从刚才起床到现在一刻钟的时间,一段段爆炸性的信息钻入耳朵,一时间实在无法接受,这换做哪个智力正常的人都会崩溃的。
“不不不,这不可能,我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从小看着科教节目长大的,学校的物理课也不是这样讲的!这不可能.......”沈宁发疯似的摇晃着脑袋,极力表达者我不接受我不认同你说什么也没有,可脑海里还是不断浮现刚才符纸燃烧的奇异画面。
“我知道这些你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可是时间紧迫,我是迫不得已才来找你的。”舅舅的目光坚定,“你知道你爸爸是什么死的吗?”
沈宁楞住了,心头颤动了一下。
一幅幅画面如电影剪辑般从脑海中闪过。沈宁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由妈妈抚养长大。在他的记忆中,爸爸永远站在电视机柜上模糊的相片里,高高的个子站得挺拔,穿着一身九十年代的绿色旧军装。旁边是青涩稚嫩的妈妈,依偎在爸爸宽阔的肩膀上,笑的像一朵海棠花含苞待放。
可是从出生起,他再也没见过妈妈那样灿烂的笑容了。妈妈为生活奔波,披星戴月,在家和单位之间两点一线,年复一年。自己一天天的长大,换来的是母亲日渐佝偻的背影。
回忆中是泛黄的画面,从母亲零散的叙述中得知,父亲年轻时在军校上大学,后来毕业去当了大学老师,教授古代语言学。每当妈妈讲到这里声音就会哽咽,叮嘱说孩子你要好好上学,将来也要当一名受人尊敬的人,像爸爸一样。
你爸爸是你永远的榜样。
爸爸还留下了一串鹿皮绳的项坠,上面坠着一颗粗糙的石子。
沈宁从小到大都被同学们嘲笑,说他把路边捡来的石子戴在胸前,还当个宝贝一样爱护。
沈宁从不屑于和他们争辩,那是爸爸留给他的唯一的礼物,十几年来他片刻不敢离身。成绩下滑得时候,被妈妈冷落的时候,遭到欺负的时候,失落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他都要把项链攥在手里,默默的给自己加油打气。
“爸爸......爸爸不是在出差的路上,出了意外,才......”,沈宁抬起头望着舅舅,他竟然有一丝期盼,舅舅口中有不一样的答案。
“哎,”男人叹了口气,“这件事我答应过你妈妈,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可现在我不得不说”。
傍晚已至,城市沾染上了寥寥暮色。夕阳的余晖洒进房间,铺洒到男人的脸上,他的眼角爬满了皱纹,风霜都刻在脸上。
看着沈宁企盼的眼神,男人迟疑了片刻,忽然觉得这件事对眼前这个单薄的少年来说,未免有些残忍。
“宁宁,今天已经很晚了。”男人转过头去避开沈宁的眼睛,“你先考虑着,我改天再来找你。”
男人说着披上大衣走出房间,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留下沈宁独坐在房间里,他蜷缩成一团,一点一点的缩进被窝里。
太阳终于落下山头,狭小的房间陷进黑暗。
“滴滴。”
“宁哥,在不在?”
“快出来,快出来。”
一连串的消息涌入沈宁的手机,叮铃铃响个不停。
沈宁在黑暗中摸索到手机,此时已经是深夜了。他努力地睁开一只眼睛,划开手机屏锁。是一个备注为“猪头”表情的ID的微信消息。
“明天的数学作业写了吗,我没写。”手机再次震动。
沈宁瞟了一眼屏幕角落跳动的时钟,正好跳到了0点整点。
“没。”沈宁回复。
“我靠,这么敷衍。”猪头发来一个鄙视的表情。
沈宁坐起,将床头的映射灯调到最大亮度。
“急什么急?”沈宁点燃一支烟,“哥现在起床写。”
“ok!”屏幕上显现出一个韩国小女孩全律二的可爱表情包。
沈宁转学到育英中学两年,凭借还算不错的基础在班级里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不敢忘记临别时候母亲的教诲,他发誓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名牌大学,将来报效祖国和社会。
同样这些屁话,也被写在他每次语文考试的作文里。
他才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他的人生理想是蜗居在一个三十平米的房间里,一头扎进网游的世界,远离世俗的喧嚣。
烟蒂被狠狠的按进烟缸里,沈宁将书本合上。
“完毕!”一张张图片穿过网络,进入到“猪头”的手机里。
“丑宁,还是你靠谱。”“猪头”字里满是对沈宁的肯定。
沈宁无奈的啐了一口,“呸!可怕的女人,求我的时候叫宁哥,事情办好了是丑宁。”
育英中学是京都的重点中学,综合教学实力在全市位列头筹,而每年只招收京都本地的考生。无数的家长挤破了头想让自己的儿女来到这所高等学府进修。
恰巧校长是沈宁妈妈高中时候的好友。两年前妈妈跑断了腿,一次一次的按响校长的门铃,才通过私人的关系让沈宁挤进了育英的大门。
清晨的育英被一层绵密的雾气笼罩,空气里全是丁香树开花的气味。汤诗雯踏进悠长的走廊,梳着一头漂亮乌黑的马尾。
“诗雯小姐姐~”
汤诗雯抬头,是个面目粗犷的胖子,一脸媚态地拦住了去路。
仔细端详一下这个彪形大汉,育英的修身校服在他身上有种随时要爆裂的感觉,可衣服尺码已经调到了最大。
如果说日本相扑比赛能对选手放低标准,这胖子第一个有资格参加。
“赵莫,我已经明确告诉你很多次了,我们不可能。如果你再阴魂不散,我就去告诉你们班主任,说你骚扰我。”汤诗雯仰着脖子,厉声厉色。说罢绕开胖子要逃走。
“别啊,别啊”,赵莫张开双臂,丰满的脸上努力挤出笑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我为什么不能追你啊?”
汤诗雯对胖子的无礼避之不及,旁边有个男生经过这里,向他们俩瞟了一下。
“沈宁!”汤诗雯挥手,终于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沈宁今天起了个大早,班级轮值整好今天落到他头上,没想到却撞见这样的场面。
要知道,赵莫是京城有名的官二代,家族中还有丰厚的产业,很多亲戚都是上流社会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即便是犯下滔天大错,学校也只是给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赵莫家里有势力学校的同学们心知肚明,谁不敢对他有半点得罪。而且在学校内活动时身前身后小弟簇拥,颇有他老爸在官场的风范。
沈宁被汤诗雯叫住,看着她望过来的略带哀求的眼神。心想自己在这举目无亲,平常看到赵莫这号人物都是绕着走,哪里敢惹上这种官司,赵莫随便动动小指头都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那个......汤诗雯,今天是你轮值,赶紧回班级吧,迟到的同学老师可是要罚站的。”沈宁支支吾吾。
汤诗雯眼里闪过一抹亮色。
“听到了没有,我今天轮值!”说着推开赵莫大步走向教室的方向。
早读的铃声响起,同学们陆陆续续的来到座位上。沈宁手持着拖布,走向教室的末尾。
“抬脚。”沈宁用拖布杆捅了捅挡在前面的脚。
汤诗雯的双脚乖乖的抬起来,“丑宁,今天多亏了你帮我解围!”她说起话来大眼睛眨了又眨。
“喏,给你的!”汤诗雯把一瓶早餐牛奶塞进了沈宁的课桌里。“我的好同桌,以前只是抄你的作业,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还要拜托你呀~”
沈宁挺起脊背,一手扶着腰。
“咱俩都同桌两年了,你今天才意识到我的好啊?”沈宁鄙夷的说道。
“昨天老子半夜爬起来,就是知道以你的猪脑写不完作业,才顶着寒冷赶完的。你知道晚上我家里温度有多冷吗?把我给冷的呀”,沈宁抱起故作颤抖的自己,眼睛也向上翻起来。
“哎呀,行了行了。知道你的好了,以后的牛奶都孝敬给您老人家,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沈宁满意地点了点头,拎起脏水桶走出教室。
刚踏出教室门口,就装上一坨巨大的横肉,赵莫凶神恶煞的脸凑了过来,把沈宁吓的连连后退。
“你就是沈宁,是吧。”赵莫恶狠狠的道,“你说今天是汤诗雯轮值,怎么变成你了。”
“我......”沈宁的声音唯唯诺诺,一时之间编不出什么理由来。
“你敢骗我,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真不知道我是谁。”赵莫说着攥起钢炮大小的拳头,再沈宁面前来回晃动。
“放学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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