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裂缝后,李真松开脚下的油门,然后双手用力将方向盘打回原位,接着再次踩下油门,车子继续行驶在道路之上。
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有一道异样的目光正窥视着自己。我按下了车窗按钮,并将头探出窗外,朝着刚才出现裂缝的地方望去,那条缝隙里卡着一片绿油油的树叶。
奇怪,这个季节的大马路上,哪来的叶子?而且那片叶子看上去还非常新鲜,仿佛刚刚才从树上摘下来。
“原来你不是傻子啊!”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霍颂,此时也将身体前倾,把头凑过来看向我,并笑着说道。
这一语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很显然,大家都和霍颂有着同样的想法。
我无语地看着霍颂,然后耸了耸肩。
“既然你不是傻子,那为什么你说话总是结结巴巴的呢?难道是得了什么疾病不成?”霍颂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继续追问道。
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明明不久前她还在嘲笑我,可现在却又如此自然地跟我搭起话来。这种前后矛盾的表现,与我所接收到的世界意识传承记忆存在一定程度的冲突。
带着满心的疑惑,我好奇地开口反问道:“为什么……你……不觉得……尴尬?”
我语速很慢,足够她听清我的话了。
为了能让霍颂听清楚我说的话,我特意放慢了语速。同时,我也在观察她的反应,想知道她究竟会如何回答我的问题。
霍颂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脸迷惑的表情:“我为什么要尴尬?”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我缓缓地“啊?”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是傻子,所以……肆意……嘲笑我,但其实……我不是,你嘲笑……我……的时候,我心里……十分……清楚明白,会……牢牢……记住……这件事。毕竟人是……群居动物,所以你……再次……面对我的……时候,理应会……为之前……对我的嘲笑……感到羞愧,可你不是……会感到……羞愧的个性,所以你……应该会……感到尴尬,为什么……你不尴尬?”
我感觉我说话越来越顺利了,只要将语速放慢一些,多练习几次,相信很快就能做到口齿伶俐、对答如流。
此时的霍颂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恼羞成怒地狠狠瞪了我一眼,大声嚷嚷:“你坐的是我们家的车子!吃的也是我们家的食物!我不过就是说你几句而已,又能怎么样呢?况且你都是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好意思跟我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不成?”
明明我才是第一天做人!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吧,吃了身高上的亏。
不过……我看着霍颂怒火冲天的双眼,我也没招她没惹她,她为什么这么愤怒?
就在这时,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这难道就是恶意?世界意识的传承记忆告诉我,人类的内心深处会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恶意,这似乎是一种深深烙印在DNA中的本能。这种恶意的特征在于,人们在伤害他人的同时,还会为此感到沾沾自喜。
人会受到基因的控制,DNA通过转录形成RNA,再由RNA翻译成蛋白质。而细胞膜上的蛋白质受体则决定着细胞的功能和行为。蛋白质几乎遍布人体的每一个角落,小至细胞,大至器官乃至整个个体,都受到蛋白质的影响。因此,我们的大脑实际上也可以被看作是DNA的产物。
人的情绪受到神经递质的调节,而神经递质的分泌、传递以及发挥作用的过程都与蛋白质密切相关。换句话说,人的情绪其实就是受到蛋白质的控制,也就是受到DNA的掌控。
DNA在不同环境下进行选择性表达,所以人的经历不同,社会背景、家庭环境不同,会导致人对客观世界产生的反应不同。相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段,基因的表达不同,人会表现出截然不同性格,这就是性格之间的差异。
DNA中是否含有某些基因以及是显性基因还是隐性基因,都会决定某种神经递质的多少,从而影响人们的情绪,并导致他们对客观世界产生不同的反应,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异。
如果一个人体内产生的多巴胺、血清素等物质较少,同时自我控制意愿和道德感也相对较低,再加上人类天生喜欢看别人出丑的本性,那么就很容易导致人类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这时,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难道我也是被DNA所控制的吗?不知为何,这个想法让我感到隐隐有些不舒服。
霍颂见我没有回应她,还以为我不敢与她正面交锋,嘴里骂骂咧咧着,她脸上原本愤怒的表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足的快感,仿佛因为打败了一个成年人而自鸣得意。
舒雅茹语气严厉地训斥了霍颂几句,然后转过头来,向我道了歉:“这孩子顽劣,回头我再教育她。”
“没事。”我面无表情、慢吞吞地回应。
“咱们今晚要连夜赶路,李真,你再继续开几个小时,等你累了就换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你现在可以闭眼睡一觉,夜里你负责开前半夜,我来开后半夜,”安排好之后,舒雅茹又将目光投向了我,询问道:“天笙,你会开车吗?”
传承记忆里有相关知识,我说:“我不熟练……需要、再熟悉熟悉。”
舒雅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接着说:“好吧,那就明天早上由你来开车吧。”
此时,霍颂作为车内唯一的孩子,正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大人们的照顾。只见她从包里拿出一盒小熊饼干,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由于吃得太急,饼干渣四处散落,不仅弄得自己身上都是,还掉落在车座下面。
看着这一幕,我忍不住开口问舒雅茹:“霍颂……今年……多大了?”
听到我的问题,霍颂抬起头,眼神有些不友善地看着我。
舒雅茹赶紧回答道:“她刚满十二周岁。”
似乎是想要在我面前炫耀什么,霍颂挑衅地反问我:“那你多大了?”
“将近3个小时。”我并没有在意她的态度,实话实说地回答。
霍颂翻了个白眼,冷笑了一声,捏起一块小熊饼干继续送进嘴里。
伊丽莎白渐渐陷入睡眠,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我们开始保持安静。车内气氛宁静,空气里只有霍颂低微的咀嚼声、房车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声,还有轮胎碾压过马路的沉闷响声。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换,从繁华热闹的高楼大厦,过渡到路旁种满柏树的耕地。此时正值初春时节,柏树刚刚冒出嫩绿的新芽,但耕地上空空如也,一片荒芜,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荒野之中。
原本用于监控车速的摄像头已经关闭,我暗自揣测李真之所以选择不走高速公路,可能正是因为高速公路上的摄像头依然处于工作状态。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天空开始飘起细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在马路上。这给车辆的前进增添了不少困难,车速不得不随之降低。
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着我们。这种不安的情绪让我坐立难安,于是我再次回头张望,但拐弯处的树木却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无法看清后方的情况。
舒雅茹压低声音问我:“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说:“我总感觉……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听到我的话,舒雅茹一阵颤栗,用一种仿佛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说:“你别胡言乱语,后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然而,大地莫名其妙的崩塌,令人们坚信不疑的唯物主义也开始动摇起来。尽管舒雅茹口头上并不相信我,但实际上她早已被吓得毛骨悚然。
我说:“我没有……撒谎的……必要。”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于是,舒雅茹轻轻拍了拍李真的椅背,低声说:“再开快点,等转弯的时候再适当降速。”
“好。”李真回应道。
这时,霍颂满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集中精力,用脑电波仔细感受着自己与正常人没啥区别的身体,肯定地说:“放心,我是人。”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真的。”
舒雅茹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破功,但她还是尽力克制着自己,生怕吵醒正在熟睡中的伊丽莎白。
看她憋笑憋得那么辛苦,我郁闷了,有那么好笑吗?
世界意识传承给我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不断翻涌,这些记忆告诉我,那些深不见底的裂缝,直通无尽的深渊。深渊中的怪物,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被惊醒。有些怪物甚至已经离开了深渊,来到了地面之上。
我之所以强调自己是人类,并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故弄玄虚,而是非常认真地想要排除自己的嫌疑——我绝对不是那些怪物的伪装。
此时,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像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暴风雪。地面变得异常湿滑,房车庞大的身躯、沉重的质量以及巨大的惯性,都使得刹车变得困难重重。每一次踩下刹车,都需要更多的力量和技巧,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车辆失控。
雪花不断地飘落在挡风玻璃上,然后又被雨刮器无情地扫到一旁。尽管如此,视线还是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这无疑给我们的前行带来了更大的风险。
没过多久,车内的温度便开始逐渐下降。霍颂嘴里嘟囔着抱怨这恶劣的天气,同时站起身来打开了空调。随着暖风的吹出,车内的寒冷感稍稍减轻了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们距离崩塌的边界线越来越远。然而,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愈发强烈,让我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我的神经紧绷着,时刻保持着警惕。
舒雅茹大概昨晚熬夜开车了,此刻车内安静的氛围让她也开始感到困倦。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微微小憩一会儿。从她的表现来看,似乎对李真充满了信任。
而我心中则十分清楚,我们已经被那些怪物给盯上了。它们或许就隐藏在周围的黑暗之中,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发动攻击。这种未知的恐惧,如同阴影一般笼罩着我,让我无法放松下来。
之所以没有人收到相关消息,极有可能是因为那些曾经目睹过怪物真容的人早已命丧黄泉。而且这些怪物行凶作恶时动作极为隐蔽,似乎并不想让人类对其心生警惕。我心中猜测,这或许是因为人类手中还掌握着核弹之类杀伤力极其强大的武器,只需向深渊之中投掷几颗,便足够这些怪物喝一壶的。
我遏制住自己回头张望的冲动,毕竟频频回首不仅会让自己的行为显得怪异异常,而且我担心我的视线也许会引起怪物的警觉,从而使我成为它的攻击目标。
我开始暗自盘算起来,从那片不属于这个季节的绿叶来判断,这个怪物显然具备植物的属性。只是不知道它的本体究竟是否就是植物本身,亦或是它能够掌控植物?
倘若它的本体便是植物,那倒好说,最佳的应对之策就是使用火攻;但若是它能够操纵植物,事情就变得棘手了起来,因为它完全可以藏身于暗处发动攻击。
“李真,最近的……加油站……在哪儿?导航去……加油站。”我压低声音对李真说。
我不敢明说,因为传承记忆里,这些怪物能听懂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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