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进化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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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带着劫后余生的温度,艰难地穿透尚未完全散尽的幽绿荧光云层,洒落在海城港的废墟之上。海水退去了狂暴,在破碎的防波堤边缘轻轻拍打,卷走油污和残骸,留下湿漉漉的、混杂着泥沙与毁灭痕迹的滩涂。空气中那股浓烈的硫磺与腐臭被带着咸腥的海风稀释,却依旧顽固地盘旋,提醒着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浩劫。

“方舟”基地崩塌的钢铁巨兽残骸,半沉在浑浊的海水中,如同搁浅的史前巨兽骨架,冒着袅袅余烟。渊寂之主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残躯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海床上那片由无数变异巨虫尸骸构成的、依旧在缓慢蠕动、散发着不祥荧光的“新陆地”,如同大地上一道难以愈合的丑陋伤疤。

在这片死寂与新生交织的废墟边缘,靠近内陆方向相对保存完好的一处高地,临时搭建起了一片简陋的营地。残破的军用帐篷、燃烧的篝火堆、忙碌穿梭的救援人员和幸存者……微弱的生机如同野草,在焦土上顽强地探出头。

营地中心最大的帐篷内,气氛凝重而忙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和汗味。简易的医疗床上,炎烬(拿瓦)赤裸着上身,胸口那道曾被腐蚀得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此刻已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闪烁着微弱橙红光泽的能量膜。新生的肌肤呈现出健康的粉红色,但依旧能看到下方肌肉组织的细微蠕动。一位穿着染血白大褂的军医正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取着最后几片嵌在能量膜边缘的、焦黑的几丁质碎片。

“嘶……轻点!当老子是标本啊?”炎烬倒吸一口凉气,暴躁地低吼,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虽然伤口在终焉协律的力量下被奇迹般修复,但残留的剧痛和能量透支的虚弱感依旧折磨着他。

“忍着!”磐岩(酷雷伏)巨大的岩石身躯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卸去了厚重的铠甲,只穿着一件紧绷的背心,露出岩石般虬结的肌肉,上面布满了新的擦伤和淤青,背部那两支麻醉弹留下的针孔已经愈合,只留下两个深色的疤痕。他正用一块粗糙的磨刀石,仔细打磨着他那柄标志性的、布满岩石纹理的巨大战锤“绝峭震”,每一次摩擦都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在宣泄着某种情绪。“比起被那鬼东西的酸液淋透,这点疼算个屁!”

“啧啧,玩火的,你这身新‘皮肤’挺别致啊,自带暖光效果?”流云(驮拏多)斜倚在帐篷门口,翠绿铠甲并未卸下,只是面甲掀起,露出一张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俊朗脸庞。他手里抛玩着一枚不知从哪捡来的、被烧得变形的硬币,目光扫过炎烬的胸口,又投向帐篷外忙碌的营地和远方那片死寂的“新陆地”。“不过,比起那玩意儿,你这点伤确实是小意思了。”他下巴朝那片蠕动荧光的方向抬了抬。

我(凌波)站在帐篷角落的阴影里,茨纳米铠甲深蓝的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流动的暗河。铠甲并未解除,冰冷的触感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心。我默默地看着军医处理炎烬的伤口,看着磐岩打磨战锤,听着流云的调侃。体内,水之力如同温顺的江河,在四肢百骸缓缓流淌,再无一丝狂暴的迹象。胸前的漩涡核心晶石温润如玉,内部隐约可见漩啸龙盘踞的虚影。

终焉协律……那融合四象、超越个体极限的力量……强大到令人战栗,也……**沉重**到令人窒息。每一次回想渊寂之主在净海归流中崩解的画面,灵魂深处都会传来一阵细微的悸动。那不仅仅是力量的释放,更是一种……**消耗**。消耗的是元素精灵的本源,也是……我们自身与这力量的契合度。

“凌波博士!”帐篷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个穿着皱巴巴军装、脸上带着疲惫和一丝敬畏的中年军官走了进来,正是之前“方舟”基地的指挥官之一,代号“磐石”。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疲惫的研究员,手里拿着便携式的能量探测仪。“打扰了!这是刚整理出来的……关于那片‘新陆地’的初步能量扫描报告。”他递过来一块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波形图和令人不安的读数。

我接过平板,目光扫过屏幕。代表生物活性的曲线依旧在微弱地波动,证明构成那片陆地的无数巨虫尸骸并非彻底死亡,而是处于一种诡异的“休眠”状态。能量读数更是复杂,除了残留的深渊污染辐射,还有一种……**缓慢增长**的、混合了多种生物源和地壳能量的奇异波动,如同一个在母体中缓慢发育的……**胚胎**。

“它……在‘生长’?”我的声音透过铠甲传出,带着一丝冰冷的凝重。

“是的,博士。”磐石脸色难看地点头,“虽然速度极其缓慢,但我们的仪器不会错。而且……它似乎正在吸收周围海域残余的污染能量和……地热。我们尝试用低当量能量武器进行试探性攻击,能量束在接触到它表层粘液时,大部分被吸收,小部分被折射……效果微乎其微。”

“吸收能量?折射攻击?”流云抛硬币的手停了下来,翠绿的眼眸微微眯起,“看来这块‘伤疤’,没那么容易愈合啊。”

“妈的!难道还要再打一次那种鬼东西?”炎烬烦躁地一拳砸在医疗床的金属支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引得军医一阵惊呼。

磐岩停下了打磨,厚重的眉头紧锁,岩石般的脸庞布满阴霾:“普通的武器……恐怕很难奏效了。渊寂之主虽然被消灭,但它留下的这片‘遗蜕’,本身就是巨大的威胁和污染源。它在不断吸收能量,缓慢复苏,或者……孕育出更可怕的东西,只是时间问题。”

帐篷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劫后余生的短暂喘息,被这片蠕动的“新陆地”再次拉回了冰冷的现实。常规武器无效,终焉协律又不可能作为常规手段使用……我们四人,连同残存的人类力量,似乎再次陷入了力量的瓶颈。

就在这时——

嗡……嗡……

四股极其微弱、却又清晰无比的**悸动**,如同沉睡中被唤醒的古老回响,同时在我们四人的灵魂深处……**共鸣**起来!

不是终焉协律时那种宏大统一的意志。

而是……**各自独立**,却又**彼此呼应**的脉动!

我猛地低头,看向胸前的漩涡核心。深蓝色的晶石内部,漩啸龙那威严的龙形虚影不再仅仅是盘踞,而是缓缓抬起了头颅!冰冷的龙睛中,不再是战斗时的狂暴,而是闪烁着一种……**审视**与**期待**的光芒!一股全新的、更加精微、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水之本质终极奥秘的意念碎片,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汇入我的意识——**水无常形,亦可化万形。极致的掌控,在于心念流转,而非力之宣泄。汝之意志,当如深海暗流,无孔不入,润物无声……**

“这是……”我下意识地低语。

“熔焰麟……”炎烬也捂住了胸口,那里新生的皮肤下,一点炽烈的火星不受控制地跳跃起来,不再是单纯的暴躁,而是带着一种渴望突破枷锁、焚尽一切桎梏的**进化冲动**!熔焰麟的意念碎片带着灼热的气息烙印在他的脑海——**烈焰之极,非焚灭万物,乃破而后立!汝之愤怒,当为熔炉之火,淬炼己身,锻铸新生!**

磐岩握紧了手中的“绝峭震”,厚重的战锤表面,土黄色的岩石纹理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淌!绝峭蝎那低沉如大地的嗡鸣在他意识中回荡——**大地非止于承载,亦可裂变新生!汝之守护,当为地脉之核,聚散由心,崩山填海!**

流云指尖旋转的硬币骤然停滞,翠绿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锐利如风的精芒!飓苍鸳清越的长唳仿佛穿透了灵魂——**疾风之极,非止于无影,更在于无隙!汝之自由,当为时空之梭,穿行无碍,一念永恒!**

四道来自元素精灵本源的进化启示,如同四把钥匙,同时插入了我们灵魂深处的锁孔!

升级!

不是依靠外力,也不是重复终焉协律。

而是……**挖掘自身元素之力的更深层本源!**在元素精灵的指引下,向着更高阶、更契合个体意志的形态……**进化**!

“看来……我们的‘伙伴’们,比我们更着急啊。”流云率先打破了沉默,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兴奋与挑战意味的弧度,他指尖的硬币瞬间被无形的风刃切成两半,切口光滑如镜。“极致的速度?穿行时空?听起来……比拆房子有意思多了。”

“破而后立……”炎烬看着自己胸口新生的肌肤,眼中暴躁的火焰沉淀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炽热,“老子倒要看看,这身新‘皮’能扛住多高的温度!”

磐岩将巨大的“绝峭震”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岩石般的脸庞上露出一丝久违的、带着力量感的坚毅:“地脉之核……聚散由心……或许,是该换个方式‘站’着了。”

我感受着灵魂深处漩啸龙传递的那份关于“心念流转”、“润物无声”的启示,覆盖着茨纳米铠甲的手缓缓握紧。冰冷的水之力在掌心无声汇聚,不再是狂暴的激流,而是一颗不断变换着形态的水球——时而凝聚成尖锐的冰刺,时而化作柔韧的水鞭,时而散开成氤氲的雾气……随心所欲,如臂使指。

“掌控……而非宣泄……”我低声重复着,深蓝色的面甲转向帐篷外那片依旧笼罩在阴影下的废墟,以及更远处那片缓慢蠕动、如同巨大胚胎般的“新陆地”。

新的威胁蛰伏在废墟之下。

新的力量在血脉中苏醒。

进化之路,已然开启。而这场与深渊、与自身极限的较量,远未到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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