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直隶省阜平县往西,过长城岭,便到龙家关。那龙家关是五台山的东门,石径崎岖,峰峦峻峭,一入五台山,行不数里便是一座寺庙,过涌泉寺后,经台麓寺、石佛寺、普济寺、古佛寺、金刚库、白云寺、金灯寺而至灵境寺。过灵境寺折回向北,到金阁寺后向西数里,便是清凉寺了。
陡峭的青石台阶上,忽然出现几人出现在石阶上,为首一人便是一个青年公子,一身白色玄衣,腰间绑着一根淡黄绿色涡纹角带,腰带上横跨一柄宝剑,身躯凛凛,当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任谁看了都会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好个少年郎。后面跟着一个中年人,中等身材,五官清朗,身上穿着一领淡青色的长袍,也浆洗的整洁笔挺,他的一双袖子挽子以及洁白的里衬也是一尘不染,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精明劲儿。再往后跟着两个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随从,两人身穿黑衣,做大户人家的奴仆打扮,两人肩上各挑了一个重担径直跟在年轻公子的身后,脸不红气不喘,登临山路宛如平地一般。这四人就是一早便入五台山的郑克爽一行人。
“公子,清凉寺到了。”陆高轩指着眼前的山门对着手中的地图核对了数遍,低声说道。
“这老和尚倒是挺会挑地方。”郑克爽看了一眼位于清凉山之巅的清凉寺,和沿途所见寺庙相比,也不见得如何宏伟,山门破旧,显已年久失修,唯有寺庙之上的隐约显露的清凉二字才表明郑克爽等人没有找错地方。
“阿弥陀佛,贵客临寺,未曾远迎,还望各位施主赎罪。”郑克爽等人刚刚进寺,便有一名身穿淡黄僧袍的知客僧迎了上来,这和尚见郑克爽等人衣着华贵,又挑了两担东西,顿时喜笑颜看,当即请入厢房看茶。
“这位公子也是来小寺做法事的。”知客僧前面一边引路,一边殷勤地问道。
“不是,本公子是来拜佛许愿的,不过大师说也是来做法事的,难道今天还有别的客人临门。”郑克爽心中一动,一脸好奇的问道。
“可不是,刚刚就有一名公子带着一名书童带人挑了八担物品,要来本寺做法事,嘿,但不知本寺乃是禅宗,做法事是是净土宗的事,我们是不会做的。”知客僧摇头晃脑的说道。
“几位施主先请稍作休息,我去禀报方丈。”知客僧将郑克爽等人引入厢房,便急匆匆的离去。
“公子,咱们……”陆高轩小声的问道。
“不用着急,静观其变,好戏还没开场。”郑克爽微微一笑,便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公子是拜佛许愿,却不知许何愿?半响,屋内进来一名老和尚,身材高挑,但却骨瘦如柴,双眼微睁,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但如果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老和尚微睁的双眼中不时有精光闪过。
“见过方丈,小子明年便要参加科举,祈求佛祖能够保佑弟子能金榜题名。”郑克爽早知便有一问,早就打好了草稿。
“哦,我听公子乃江浙一带的口音,江浙一带大庙甚多,就连这五台山上也是庙宇众多,为何公子偏偏选中了小寺。”澄光方丈疑问道。
“大师有所不知,二十余年前,家父路过贵寺宝刹,便进门拜佛许愿,祈求能高中,谁知第二年便金榜题名,故此小子也来拜佛祈愿,还请大师成全。”郑克爽眼中满是真诚的行了一礼。
澄光方丈道:“原来如此,这拜佛祈愿不过是求得心安罢了,不过我佛慈悲,施主所求贫僧也不能阻拦,施主还请稍等片刻,老衲这就安排下去。”橙光方丈扫了一眼陆高轩和胖瘦头陀,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方丈,大事不好了,外面有十几名喇嘛要见方丈,他们身上都带着兵器,磨拳擦掌的,恐怕来意不善。”一名僧人跑进来,大声说道。
“五台山青庙黄庙,自来河水不犯井水,他们来干什么?老衲这就出去瞧瞧。”澄光方丈疑惑的说道,转头看向郑克爽等道了一声“少陪”,便快步走了出去。
“好戏开场,走,咱们去瞧瞧热闹。”郑克爽说完,紧跟着澄光方丈走了出去。
到得大殿,只见一群喇嘛便都围到澄光身畔,叫道:“你是方丈?那好极了!”快把人交出来!要是不交,连你这寺院也,一把火烧个干净。”“岂有此理,真正岂不此理!”“难道做了和尚,便可不讲理么?”
澄光方丈皱了皱眉,缓缓地问道:“请问众位师兄,是哪座庙里的?光临敝寺,为了何事?”
一名黄衣上披着红色袈裟的中年喇嘛道:“我们打从西藏来,奉了活佛之命,到中原公干,岂知有一名随从的小喇嘛给一个贼和尚拐走了,在清凉寺中藏了起来。方丈和尚,你快快把我们这小喇嘛交出来,否则决计不能跟你甘休。”
“原来是他,恢复的挺快啊,不过一会儿他再次受伤,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郑克爽看到来人便是昨日客栈内赶人的那个大喇嘛时,摇了摇头,有些恶趣味的想到。
“正主来了。”郑克爽抬头看向大殿的另一边,脸上闪过一丝激动,只见大殿的另一侧闪出一个少年公子,一身锦衣华服,说不出的富贵,脸上带着一丝好奇的看向澄光方丈,双眼转动间闪过道道精光,显得机灵无比。
“那个便是双儿吧。”韦小宝身后拉着一个俊俏的小书童,大约十四五岁年纪,双眉如画,双眼如月,温润如玉的脸上挂着些许温柔,一张樱桃似的小嘴儿微微撅起,透着一股机密和灵气。
“咦,果然是一个钟敏灵秀的美人。”陆高轩注意到郑克爽的不对劲,眼睛顺着郑克爽的眼神望去,待看到是一名少年公子时,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又看到韦小宝身后的书童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跟随郑克爽这么久了,自然知道自家公子心高气傲,除了沐王府的两位和状元楼遇到的两位美人,一般看不上别的女人,此时好不容易见到让公子变色的美人,陆某人一定成全公子。
当然以陆高轩行走江湖数十年的经验,如何看不出那书童是女扮男装的假小子呢。
此时大殿上,澄光不解道:“这倒奇了。我们这里是禅宗青庙,跟西藏密宗素来没有瓜葛。贵处走失了小喇嘛,何不到各处黄庙去问问?”
那中年喇嘛怒道:“有人亲眼见到,那小喇嘛是在清凉寺中,这才前来相问,否则我们吃饱了饭没事干,来瞎闹么?你识趣的,快把小喇嘛交出来,我们也就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再追究了。”
澄光摇头道:“倘若真有小喇嘛来到清凉寺,各位就算不问,老衲也不能让他容身,既然有人亲眼看到小喇嘛实在清凉寺中,何不让他出来与老衲对质。”
几名喇嘛齐声叫:“那么让我们搜一搜!”
澄光方丈仍是摇头,说道:“这是佛门清净之地,哪能容人说搜就搜。”
那为首的中年喇嘛道:“倘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什么不让我们搜?可见这小喇嘛千真万确,定是在清凉寺中。”
澄光刚摇了摇头,便有两名喇嘛同时伸手,扯住他衣领,大声喝道:“你让不让搜?”
另一名喇嘛道:“大和尚庙里是不是窝藏了良家妇子,怕人知道?否则搜一搜打甚么紧?”
这时清凉寺中也有十余名和尚出来,却给众喇嘛拦住了,走不到方丈身旁。
此时俊俏小书童双儿低声问道:“相公,要不要打发了他们?”
韦小宝道:“且慢!看看再说。”心想:“这些喇嘛摆明了是无理取闹,这庙里怎会窝藏什么小喇嘛?莫非他们的用意和我相同,也是要见顺治老皇帝?”
只见白光一闪,两名喇嘛已拔出尖刀在手,分抵澄光的前胸后心,厉声道:“不让搜就先杀了你。”
澄光方丈脸上毫无惧色,说道:“阿弥陀佛,大家是佛门弟子,怎地就动起粗来?”
两名喇嘛将尖刀微微向前一送,喝道:“大和尚,我们这可要得罪了。”
澄光身子略侧,就势一带,两名喇嘛的尖刀都向对方胸口刺去。两人急忙左手出掌相交,拍的一声,各自退出数步,径直倒在地上。
其余喇嘛见此情况纷纷叫了起来:“清凉寺方丈行凶打人哪!打死人哪。”
在众喇嘛叫唤声中,大门口又抢进三四十人,有和尚、有喇嘛,还有几名身穿长袍的俗家人,为首的正是巴彦大喇嘛和皇甫客。
而在一群喇嘛中,闪出一名黄袍白须、肥头胖耳、满脸油光的老和尚大声叫道:“清凉寺方丈行凶杀人了吗?”
澄光方丈原本微睁的眼睛瞬间睁开,目光如电,双手合十道:“出家人慈悲为本,岂敢妄开杀戒?众位师兄,施主,从何而来?”又看向黄袍白须的胖和尚好奇道:“原来佛光寺心溪方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得罪,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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