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永安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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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我们就要到家了,就要到家了。”女子已经是疲惫不堪,她木然的挪动着脚步,怀里的孩子早已经失去意识,滚烫的小身体成了她在这大雨中唯一能依靠的热源。“阿泽,阿泽,别怪妈妈。我们回家。我们回家。”孩子偶尔无意识的咳嗽两声,女子便下意识的将她又拥紧了些,时隔多年,即便是她也早已经记不清家的模样,更何况,那里对她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女人已有三天没有进食,所幸的是那些人早已经放弃了她和她怀里的孩子,并没有多重视她们的出逃。女人的牙齿轻轻打着寒战,从那里逃出来已经耗光了她作为一个普通女人的全部勇气,现下能还支撑着她向前迈步的,只剩下她怀里的小小躯体。带出来的钱财早已经花光,所剩无几的干粮也已经泡开喂给了孩子,她早已经别无选择。神啊,哪怕是魔神也好,庇佑这个孩子吧,她愿意付出一切。

永安镇是个满打满算只有一百人不到的小镇子,而今天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出门采药的曦先生捡回了一个带孩子的女人!上一回发生大事还是樵夫王大力上山砍柴的时候捡回了曦先生,镇民们乱糟糟的拥在先生院门口,一个个踮起脚尖往里看。“嘿,我跟你们说,那女人长老好看了,就跟城里的金大娘子一样儿…”樵夫王大力仗着自己帮忙先生抬了病人回来,得意洋洋的和周围人八卦着。“可惜带了个娃娃,不然和咱们曦先生倒是般配。”说话的是张大娘,曦先生拜托她帮着给那女子换了身衣服,也是她瞧着那娃娃可怜,给挤了碗羊奶过去。“你这人瞧不起带娃娃的怎么滴?”后边说话的是独身带娃娃的赵寡妇,她算是镇子里上上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一脚揣了她那个劈腿的渣男老公,带着孩子便回了镇里。

屋里萦绕着淡淡的草药香气,曦先生正捧着本书在看,如若忽视他蒙在眼前的白纱,倒是很和谐的一副场景。镇里的人多半没见识过世面,稀奇过后便也都散去了,倒是省去了他不少麻烦。“你信奉魔神?”女人悠悠的转醒,便听得男人问他。“孩子……”她嗓子哑的发不出声来,所幸曦理解了她的意思,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小榻。“她感了风寒,不好和你睡在一起。”女人用力撑起身子,瞧见孩子睡的香甜,脸色也不复之前的酡红,一下便脱力倒了回去。

“我名曦,是镇里的教书先生。”曦不动声色的别开视线,女人起的有些猛,本便没裹严实的衣服便有些散乱。“你既醒了,便自己把一旁的药喝了,你身子虚的厉害,不要乱走动。我去给你盛碗粥来。”曦收了书,起身出去了。隔壁的赵大娘瞧见曦先生出来,扭头朝着自家丈夫挤眉弄眼的,直撺掇他去隔壁打探打探消息。曦叹了口气,要不是担心这女人身份有异,他自然是不愿意收留对方的,西边的厢房杂物还没清出来,他还得将就着在东厢睡一晚,即便是里外间,他也能想到镇里明天八卦满天飞的场景了。

曦再回去时,女人已经收拾妥当,正靠着床栏坐着,曦把粥放在旁边,见女人脸上有些薄红,便知她是误会了。“衣服是请隔壁的大娘帮你换的,你最好还是把药喝了,我暂时并没有理由加害于你。”女人略一犹豫,还是咬牙端起药喝了,应是加多了甘草,竟没有苦的厉害,待她喝了粥,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气力。“小女子名冷怜云,代小女江离谢过先生救命之恩。”将碗放下,她便扶着床起来,跪倒冲面前的人扣头,“云绝非魔神下属,先生若不信杀了我便是,只求先生放过小女,稚童无辜。”

女人知道是腕上的魔神印让眼前的人起了疑,但若不是这魔神印,面前的人或许也不愿救下她,她也未必能活着从那里出来。她心中苦笑,自小便知魔神恶,可求神求人,最终帮了自己的却只有这大恶神。她虽不算聪明,却也不是全然没有见识的人,自然能看出眼前这位自称曦的先生并非普通人,单就人家蒙了眼睛走路还能如履平地便能知晓。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即便是没有魔神印,想也撑不了多久,只是还有江离,她便是再无能蠢笨,也要想办法为孩子撑着。

传闻中上古有七位神明,第一位名道,道化天地,化万物,为首神;第二位名苍梧,为众生师,教化世间;第三位名瞑,掌冥界,为龙族先祖;第五位名松,司天下木,为灵族之始;第六位名凤凰,善战,为兽族之主;第七位名鲧瑶,创天族与海族,后又创人族,被尊为母神。而第四位不可言说之神,便是魔神,相传祂背弃众神,引发了末世之灾,而祂所创的种族亦堕落为魔,传闻信奉恶神的人会被恶神收取灵魂,成为魔族的奴仆。

曦抿唇看着,先不提神话传说是不是真的,但这女人腕上的魔神印却是真,魔气侵体更是真。他冷哼一声,“你倒是想的美。”没人会喜欢被人威胁,何况他本身也算不得什么大善人。冷怜云自然知道曦是笑话她不配当魔神下属,正要再说话,小榻上的孩子又咳了起来,冷怜云扑过去,一摸才发现她身上又烫了起来,她顿时没了主心骨,跪坐在地上,愣了会又磕头求曦救她。

待江离退烧,天已经是完全黑下来了,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好转许多。“我没兴趣干涉你们的事情,只是不愿意牵连孩子罢了。”榻上的孩子身子骨虚弱的厉害,虽虚岁已满7岁,身量却还不及隔壁赵大娘家5岁的大丫。那孩子很是没有安全感,紧紧揪着曦的衣角,曦皱眉,却终是没忍心拽开她的手。

冷怜云哭了一番,此时平静下来,正身跪坐着,“先生既然通晓医术,那我母女的情况自然是瞒不过先生。那孩子出生时我遭了害,她生下便处在龙潭虎穴,无人帮扶,我这做母亲的又蠢又笨,只知晓连累她。若非出此下策,我怕是连带她逃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她知道面前的人无意掺和她们的事,便只三言两语解释了绘魔神印的因由。“先生放心,我并非无知之人,绘这印也实属于无奈,只是阿泽还太小,若找到可托付之人,云自当自裁于世。”

女人能知晓魔神印的绘法,显然也不是普通世家出生,曦虽不全信她的说法,但却信自己的医术,这女人身体早是破败不堪,所中之毒数余种,若非引了魔气入体,根本活不了几天。自然,以她的情况,魔气入体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最终化为毫无理智的尸儡。“先养病吧。”那孩子终于松了他的衣角,他便拂袖出去。或许正如那家伙所说,他的确过于心软了。

永安镇是个很穷的镇子,地处偏僻,地里的粮食产的也少,要说唯一的好处,便是这里太过于偏僻,连兽族都不乐意来打劫,胜在安稳。镇上人都不信神仙,神仙很忙的,哪里会有空来庇佑他们这穷乡避壤的人。不过要说如今镇里最热议的话题,那便是他们神仙一样的曦先生竟收留了那个外来的女子,曦先生来镇上已经有快十余年,试问哪位娘子没肖想过人家的美色,就算是人家有眼疾不能见光,可人家识字儿不是?可惜郎无情,空妾有意,再后来便是一镇子的人替他发愁,大家都要以为他们的曦先生得单身一辈子了,如今见这铁树终于开花,可不是八卦满天飞了,张家李家的,都借着送东西的名义往女人跟前凑,一来二去的,倒也让冷怜云慢慢融入了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