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以嘲笑、欺凌李星云为乐的杂役区老油条。
此刻只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们想起了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废物，想起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想起了每一次幸灾乐祸的哄堂大笑。
那些记忆，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凌迟着他们脆弱的神经。
一张张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
完了。
他们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
得罪一位未来的宗主亲传，一位天阶灵根的麒麟子。
他们在这合欢宗。
不，是在这片修真界，都已经没有活路了。
“执法堂弟子，何在！”
一声暴喝，不带任何感情，像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这片死寂。
石坚，执法堂的铁面执事，背负双手，宛若从地狱走出的审判官。
他的目光扫过擂台上那三滩屎尿齐流，散发恶臭的烂泥。
“在！”
人群中，数道玄黑劲装的身影鬼魅般闪出，动作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声音汇成一道洪钟，震得人心头发颤。
“将此三名罪徒，给本执事拖下去！”
石坚的声音没有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通过灵力，清晰地传遍全场。
“李狗、王麻子、赵四，心生歹念，妒忌贤能，于宗门大比之上，公然围杀，阴谋残害我宗麒麟子，意图断我合欢宗道统！”
“此等行径，其心可诛，其罪当死！”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鼓，敲在所有人的心口。
“然，今日乃我宗大喜之日，不宜见血。”
石坚话锋一转，那股寒意却愈发浓重。
“本执事，以执法堂之名宣判：废去此三獠全部修为，打入黑石矿洞最底层，永世为奴，开采玄铁，至死方休！”
永世为奴！
至死方休！
这八个字，比直接宣判死刑，残酷百倍！
黑石矿洞是什么地方？
合欢宗的炼狱，所有罪无可赦之徒的最终归宿。
那里的空气中都飘荡着绝望与怨毒，进去的人，能活过三个月，都算是祖上积德。
而被废去修为，沦为凡人，在那等魔窟里，他们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等待他们的，将是无尽的折磨与屈辱，最终像野狗般，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不！不——！执事饶命！我们错了！真的错了！”
李狗三人被判决惊醒，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
极致的恐惧让他们忘记了疼痛，手脚并用地爬向石坚。
用额头疯狂撞击坚硬的青石板，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很快便头破血血肉模糊。
“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是猪狗！求执事开恩，求李师爷饶我们一条狗命啊！”
然而，执法堂弟子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两名弟子面无表情地上前，像拎死狗一样，一人一个，揪住头发，将他们从地上硬生生拖走。
撕心裂肺的哭嚎在演武场上空回荡，却无一人说情，甚至无一人敢抬头。
所有人都低着头，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被当成同情罪徒。
杀鸡儆猴。
这只鸡，杀得又快又狠，将所有心怀鬼胎的猴，全都吓破了胆。
石坚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哀嚎声被拖远，彻底消失。
他转过身，朝着李星云和传功长老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步伐很沉，很慢。
他的脑海，就是一座战场。
一边，是王烈案那份沾满血腥与疑点的卷宗，是被一个杂役玩弄于股掌的滔天怒火。
另一边，是刚才那道贯穿天地的太阳金光，是宗门万年以来最大的希望。
个人的尊严与愤怒，在宗门万年道统面前，孰轻孰重？
他，石坚，执掌执法堂数十载，自诩铁面无私。
可今天，他必须做出一个枭雄的选择。
他走到李星云面前，看着少年那张因灵力透支而略显苍白的脸。
石坚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怒火，最终被他以绝大的意志力，死死压了下去。
他是不是王烈案的凶手，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现在，是合欢宗的麒麟子。
石坚的脸上，肌肉僵硬地扯动，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伸出那只习惯了抓握刑具的大手，有些笨拙地，轻轻拍了拍李星云的肩膀。
“孩子，受惊了。”
声音沙哑而低沉。
“以后在宗门，若再有人敢欺你，直接来执法堂找我。”石坚一字一顿，郑重承诺，“本执事，亲自为你做主。”
李星云身体微微一颤，随即连忙躬身行礼，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受宠若惊的感激。
“多谢石执事厚爱！弟子……弟子铭记于心！”
‘一头自以为是的狮子，为了大局，不得不向披着兔子皮的狼低头，甚至主动示好。’
他的内心，平静无波。
‘这种将猎人驯服成看门犬的感觉还不赖。’
两个心照不宣的演员，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完成了一次诡异却的和解。
角落里，柳媚儿静静站着，如一朵遗世独立的白莲。
在传功长老满脸慈爱，亲自扶着李星云准备离开时。
一个之前对柳媚儿爱答不理的内门执事，此刻却满脸堆笑，小跑着凑了上来。
他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玉盒，无比恭敬地递到柳媚儿身前，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
“柳师姐！这是新到的上品‘驻颜丹’，小的一点心意，还望师姐千万不要嫌弃！”
柳媚儿眼角的余光都未曾瞥他一眼。
她的整个世界，全部心神，都痴痴地汇聚在远处那个即将离去的，主人的背影上。
那才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
那名内门执事，举着玉盒，尴尬无比，却不敢有丝毫不满，反而脸上的敬畏愈发浓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是神祇的一缕光辉，便足以让信徒，享尽荣光。
“星云，好孩子，随老夫来。”
传功长老亲自为李星云引路。
在数千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李星云一步步，踏向了那道分隔内外门，氤氲着浓郁灵气的光门。
光门流转，当李星云踏入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精纯灵气，如甘甜清冽的洪流，扑面而来。
他甚至不需要主动运功，丹田气海中那轮沉寂的金色太阳，便发出一阵欢愉的嗡鸣，贪婪地鲸吞着周围的灵气。
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这一刻舒张，发出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渴望。
这，才是鱼儿应该待在的大海。
与外门那拥挤、潮湿、充满了汗臭与霉味的环境截然不同。
这里，是一片真正的仙家福地。
仙山悬浮于云海，灵雾缭绕。
千尺飞瀑从天而降，水声潺潺。
成群仙鹤在云端盘旋，清越鸣叫。
一座座精致华美的洞府楼阁，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
这里，就是合欢宗的核心，内门。
李星云知道，他的狩猎场，正式从混乱肮脏的新手村，转移到了物产丰饶的高级地图。
就在他踏入此地的瞬间。
他敏锐地感觉到，一道极具侵略性，又带着玩味的目光，从远处一座最为奢华火红色楼阁中，投射而来。
与此同时，云雾缭绕的其他几座山峰中，还有数道或隐晦、或审视、或漠然的神识，一扫而过。
但，只有那道火红色的目光，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肆无忌惮地，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舔舐”了一遍。
带着好奇，更带着猎人发现新奇猎物，想要将其抽筋剥皮的兴奋。
李星云不动声色，心中却微微一动。
“有意思。”
……
嫣然阁，顶层。
香炉里焚着价值千金的九转迷神香。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能让男人意乱情迷的甜腻气息。
万年暖玉雕琢的软榻上，一名女子正慵懒地斜倚着。
她身着一袭火红色薄纱长裙，薄如蝉翼，在关键部位用精巧的刺绣遮掩，勾勒出魔鬼般的曲线，引人遐想。
裙摆开叉极高，一条线条完美的修长玉腿，随意地搭在软榻边缘，轻轻晃动。
一头瀑布般的酒红色波浪长发铺散在玉榻上，衬得她那张妖媚到极致的脸庞，愈发惊心动魄。
眼波流转，便能勾魂。
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她脚踝上，系着一串九颗银铃组成的脚链，随着她细微的动作，发出清脆又靡靡的叮当声。
她，便是合欢宗年轻一代，无论修为、手段还是美貌，都当之无愧的首席大弟子——婠嫣。
此刻，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丰润的嘴唇，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兴致盎然。
“咯咯咯……”
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娇笑，声音酥媚入骨，对着身旁垂手侍立的俏丽侍女，懒洋洋地吩咐道：
“去，给本小姐查查，山下刚上来的那个，叫李星云的小东西。”
“我要他的一切，从出生到现在，吃过几碗饭，挨过几次打，做过几个春梦，一丝一毫，都不能漏掉。”
侍女恭敬地应下，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自家这位眼高于顶，连宗主亲子追求都嗤之以鼻，视天下男人为玩物的妖女大小姐。
怎么会对一个刚从外门上来的小子，产生这么大的兴趣？
婠嫣看穿了她的心思，纤纤玉指卷起一缕酒红色的长发，放在鼻尖轻嗅，声音里带着慵懒而危险的笑意，喃喃自语。
“今年的宗门，似乎……来了个非常有趣的玩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