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八公山南麓的梯田染成赤金色。吴七握着星纹犁铧的手微微发颤,犁尖刚破开土层,几粒玉琮碎屑突然迸出荧光。正在垄间撒种的孙驼子猛地直起腰:地气在动!
话音未落,整片梯田突然泛起细密波纹。那些深埋土中的玉琮碎片竟如活物般游走,在暮色中拖曳出幽蓝光痕,渐渐汇聚成蜿蜒的河图纹样。王童心俯身捻起发光碎屑,指尖传来灼人的温度:这不是普通玉琮,怕是前朝用陨铁炼制的定脉针。
山脚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铜锣声。陈三叔扛着矿镐冲上田埂,蓑衣下摆还滴着泥水:废矿东南角的渗水洞塌了,露出条人工甬道!他摊开掌心,几粒黍种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金纹,洞壁凹槽里摆满青铜方鼎,里头全是这种黍种!
御史接过黍种对着夕阳细看,金纹竟在种皮下缓缓流动:和铜棺里那瓮黍种同源。他忽然转向正在测绘地脉的张木匠,你昨日说新立的界碑群排成北斗状?
不止界碑,张木匠展开舆图,炭笔勾出的矿脉走向突然顿住,这些磁铁矿脉...若以隐户村为紫微垣,周氏废矿恰在七杀位!
夜色降临时,众人举着火把钻进渗水洞。潮湿的洞壁上布满人工凿刻的星宿图,青铜方鼎错落分布在二十八宿方位,鼎中黍种的金纹与洞顶渗水相映,在石壁上投射出旋转的星图。孙驼子突然捂住胸口踉跄两步,刺青处传来灼痛——昨日漕船经过燕子矶时,江雾激发的刺青星图竟与眼前投影完全重合。
这不是装饰,是星象农时图。王童心用朱砂拓印着鼎身纹路,角宿位刻着惊蛰开犁,井宿位标注夏至灌渠...但所有星宿指向都偏移了十五度。
吴七突然剧烈咳嗽,血珠溅在亢宿位的青铜鼎上。鼎中黍种遇血疯长,眨眼间抽出的穗子却布满黑斑。地脉被人改过!他抹去嘴角血迹,这些星位对应的是至正三年的冬至点,如今地轴已偏移——
轰隆!
洞窟深处传来闷响,陈三叔举着的火把骤然熄灭。黑暗中响起机括转动的轧轧声,九道青铜锁链从洞顶垂下,末端悬着的竟是一具布满海藻纹的青铜棺!御史用剑尖挑开棺盖浮尘,露出底下阴刻的潮汐图:这不是葬具,是航海罗经仪。
王童心将玉雕黍粒嵌入棺盖凹槽,黍粒孔洞透出的光束突然分裂成九道,在洞壁上拼出完整的沃焦洲海图。孙驼子踉跄着扑到石壁前,胸口的刺青与投影海图重叠的刹那,东南某处突然亮起血色光斑——正是洪熙宝船失踪的方位。
快退!
张木匠突然嘶吼着拽开众人。青铜棺内传出蜂鸣,九根锁链自动绞合成浑天仪形状,投射的光斑竟显出洪武年间漕运路线图。图中三处河口标记着朱砂,正是近年接连决堤的险工段。
御史的玉佩突然泛起青光,在浑天仪上方凝成青铜冠冕虚影。王童心瞳孔骤缩:这是宋元海运提举司的祭器!当年他们用星象仪测算潮汐,难道说——
惊天动地的崩塌声打断了他的话。洞顶裂开缝隙,月光倾泻而下,照见山外海天相接处若隐若现的帆影。咸涩的海风卷着陌生腔调的夯歌涌进洞窟,竟与青铜棺上的潮汐图产生共鸣,震得鼎中黍种簌簌作响。
是沃焦洲的牵星调!孙驼子死死按住灼痛的刺青,三十年前我在琉球听番商哼过,歌词里藏着潮信口诀
陈三叔突然指向开始渗水的洞壁:这些青铜鼎在移动!果然,二十八宿方位的方鼎正沿着特定轨迹滑动,鼎中黍种的金纹逐渐连成光网。吴七突然夺过火把扔向洞顶渗水处,水火相接的瞬间,整个星图竟幻化成洪武九年的黄河流域图!
我明白了!御史剑尖颤抖着划过光影中的决堤点,这些标记对应的正是清丈田亩时的争议地界。有人篡改地脉星位,用风水术制造天灾!
王童心解下鱼鳞册抛向光幕,玉琮碎屑突然从册页间飞出,在星图间补全缺失的田界。当最后一块光斑归位时,青铜棺轰然开启,露出六具形似农具的青铜器——耒、耜、铫、镰、杵、臼,每件农具上都刻着与海图对应的星纹。
这不是明器,张木匠抚过青铜耒齿间的卡槽,能拆解组合成丈量器械,你们看这耒柄的刻度...
山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新任县令的亲随撞进洞窟,手中塘报已被雨水浸透:黄河桃花汛提前半月,工部在险工段掘出前朝镇河铁牛,牛角上刻着星纹!
王童心握紧青铜镰,刃口星纹正与玉琮碎屑产生共鸣:劳驾大人即刻上奏,请调隐户村工匠仿制星纹农具。这些器物能测地脉走向,或许能解河工之困。
晨光初现时,第一把仿制的星纹测深耜已插在黄河堤岸。当青铜齿刃没入淤土的瞬间,耜柄的星纹突然亮起,在泥地上投射出蜿蜒的地下水脉图。对岸忽然传来惊叫,那尊镇河铁牛的眼窝里,正缓缓渗出带着硫磺味的黑水...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