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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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师徒二人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静音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虽然眼睛还有些红肿,但脸上却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灿烂的笑容。她看着纲手大人那焕然一新的面貌和精神状态,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喜悦和感激。

纲手也松开了抱着静音的手,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重获新生后的恍惚,但眼神已经变得清澈而坚定。

然而,尽管内心深处已经无比确定那份恐惧真的消失了,但那个如同噩梦般纠缠了她大半生的阴影,实在太过深刻。为了彻底地、百分之百地确认自己真的摆脱了它,纲手决定,进行一次……最直接的验证。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对旁边的静音说道,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异常平静和清晰:“静音。”

“是!纲手大人!”静音立刻应道,有些疑惑地看着纲手。

“把你的医疗包拿来。”纲手说道。

“啊?医疗包?”静音愣了一下,不明白纲手大人要做什么。但她还是下意识地将一直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医疗包递了过去。

纲手接过医疗包,将其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医疗器具:绷带、消毒药水、镊子、以及……几把闪烁着冰冷寒光的、小巧的手术刀。

看着那几把手术刀,纲手的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了一下。若是放在以前,仅仅是看到这些与鲜血和伤口密切相关的器具,就足以让她心跳加速,感到不适了。

但现在……她看着那些冰冷的手术刀,内心却一片平静,甚至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它们各自的用途和使用方法。

纲手从中拿起了一把最小巧、也最锋利的手术刀。刀柄冰凉的触感传来,她的手,稳稳地握着,没有丝毫的颤抖。

静音在一旁看着,隐约猜到了纲手大人想要做什么,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连站在不远处、一直保持着平静表情的更木,似乎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纲手抬起自己的左手,食指伸直。然后,她右手握着手术刀,深吸一口气,眼神专注而冷静,对着自己的左手指尖……轻轻一划!

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了皮肤,一道细小的、殷红的血口出现在指尖。

一滴鲜红的、圆润的血珠,从伤口处缓缓渗出,然后顺着指尖的弧度,慢慢滑落。

血!

鲜红的血液!

纲手的目光,清晰无比地看到了这滴鲜血!看到了它那刺目的颜色,感受到了它那微弱的、属于生命的温度!

若是放在以前,仅仅是这一幕,就足以让她瞬间崩溃!让她尖叫!让她颤抖!让她陷入无边无际的恐惧深渊!

但是现在……

纲手看着自己指尖那滴缓缓滑落的鲜血,内心……一片平静!

如同古井无波,不起丝毫涟漪!

没有恐惧,没有恶心,没有心悸,没有呼吸急促……什么都没有!

她甚至还能冷静地、以一个专业医疗忍者的角度,分析着眼前这个自己制造出来的伤口:嗯,切口很平整,深度大约……零点五毫米?出血量不大,看起来没有伤到主要的毛细血管……

她……真的……不再害怕了!!!

那个困扰了她大半生、让她痛苦不堪、让她放弃了理想和尊严的恐血症……

真的,被彻底治愈了!!!

这个认知,如同最后一道确认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纲手的脑海中!让她整个人都因为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而微微颤抖起来!

她成功了!她赌赢了!她真的……获得了新生!!!

纲手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个站在不远处、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的男人。

就是他!是他创造了这个奇迹!是他将她从无边的地狱中拯救了出来!是他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纲手缓缓地站起身。她没有立刻去处理指尖那细小的伤口,任由那滴鲜血滴落在脚下的青草上。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理了理稍微有些散乱的鬓发,然后,迈着坚定而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更木的面前。

在距离更木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下了脚步。

然后,她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对着更木,行了一个无比郑重、充满了敬意和感激的九十度鞠躬大礼。

这个鞠躬,她心甘情愿,发自肺腑。因为,对方给予她的,是再造之恩!是足以让她付出一切来偿还的恩情!

直起身子后,纲手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更木。

那眼神中,有如同劫后余生般的、难以言喻的感激;有对那神迹般力量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有对这个神秘男人来历和目的的、强烈的好奇;甚至……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想要更进一步了解和……靠近的探究。

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比郑重的语气,开口问道:

“你……”

她的声音因为情绪的激荡而略微有些颤抖,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充满了力量。

“……究竟是何方神圣?”

面对纲手那充满了敬畏、感激、好奇与探究的郑重询问,更木的脸上,终于不再是那种古井无波般的平静。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微笑。

那笑容,很温和,如同春风拂面,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暖意。但仔细看去,那温和的笑容深处,却又隐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仿佛他与这个世界、与眼前的所有人之间,都隔着一层无形的、无法逾越的屏障。

他就带着这样温和而又疏离的微笑,看着纲手,用一种云淡风轻、仿佛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事情的语气,缓缓开口说道:

“我?”

他似乎是重复了一下纲手的问话,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回答:

“我只是一个恰好路过此地,又恰好看到了些有趣之事的旅人罢了。”

旅人?

恰好路过?

看到了有趣之事?

这个回答,轻描淡写到了极致,却又……等于什么都没回答!

他从哪里来?他叫什么名字?他拥有怎样的力量?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短册街?他为什么要出手帮助她?……所有纲手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他都巧妙地避开了,只用一个模糊不清、甚至可以说有些敷衍的“旅人”身份来搪塞。

纲手听着这个回答,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想要了解对方的冲动,顿时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并不想透露任何关于自身的真实信息。他就像一个真正的、高深莫测的过客,偶然间介入了她的生命,施以援手,却又随时可能抽身离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这种感觉,让纲手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失落,但也同时,让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敬畏之心,变得更加浓厚。

他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越是隐藏自己的来历,就越是证明了他的不凡和……强大。

一个拥有着神明般力量、能够轻易改变他人命运的存在,却自称只是一个路过的旅人?这本身就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秘感和压迫感。

纲手更加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看透眼前这个男人。他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蕴藏着无法想象的汹涌暗流和无尽奥秘。

纲手沉默了。

面对更木那云淡风轻、却又高深莫测的回答,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追问?显然对方并不想说,以对方展现出的力量和姿态,恐怕无论她如何追问,都只会得到同样模糊的答案,甚至可能引来对方的不悦。

感谢?她刚才已经行过大礼,表达过最郑重的谢意了。但她知道,那远远不够。

对方给予她的,不仅仅是治愈了困扰她半生的心病,更是让她从精神到肉体都获得了新生,甚至唤醒了她潜藏的力量!这份恩情,重逾泰山!早已超越了金钱、地位、甚至生命的范畴!

如果说之前欠下的赌债让她感到压力山大,那么此刻欠下更木的这份“恩情债”,则让她感到一种……更加沉重、甚至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无以为报!

她能拿出什么来报答对方?

金钱?对于一个能凭空变出奇异金币、甚至可能掌控物质本源的存在来说,金钱恐怕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地位?她现在只是一个流亡在外的落魄赌徒,连自己都朝不保夕,哪有什么地位可言?就算她将来回到木叶,重新执掌大权(虽然她以前从未想过),她所能给予的权势和地位,在对方眼中,恐怕也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生命?她这条命,可以说是对方刚刚拯救回来的。用对方给予的生命去报答对方?这听起来就像一个笑话。而且,她毫不怀疑,以对方的力量,想要取走她的性命,恐怕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纲手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因为受恩太重而产生的无力感。这种“欠”的感觉,让她这个向来骄傲、不愿轻易受人恩惠的人,感到有些别扭和不自在。

但同时,在这种不自在之下,又涌动着一种更加强烈的、奇妙的情感。那是一种……被彻底“拯救”之后,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和踏实感。

不管对方是谁,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至少在这一刻,他是她的救命恩人。是他将她从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拉了出来,给了她重新面对阳光的勇气。这份恩情,如同烙印般,已经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灵魂之上,让她无法忽视,也……不想忘记。

更木看着纲手那副欲言又止、眉头微蹙、似乎在为如何“报答”而烦恼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他似乎轻易地就看穿了她此刻内心的纠结和想法。

于是,他再次用那种云淡风轻、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语气说道:

“如果真要感谢的话……”

纲手立刻抬起头,眼神专注地看着他,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更木顿了顿,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木叶村的方向,然后才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不如等回去之后,请我尝尝你们木叶最好的酒吧。”

酒吧?

请他喝酒?

听到这个要求,纲手整个人都愣住了。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的“报答”方式,甚至做好了对方提出某种苛刻条件的心理准备。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提出的“谢礼”,竟然只是……请他喝一杯酒?而且还是用这种近乎戏谑、仿佛只是朋友间随口约定的语气?

这……这算什么要求?

以他展现出的神明般的力量,他想要什么得不到?就算是整个木叶,恐怕他都有能力轻易覆灭!他怎么会……提出如此“微不足道”的要求?

这份巨大的反差,让纲手的大脑再次有些宕机。

但同时,这个近乎戏谑、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要求,却也像是一缕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她心中那份因为受恩太重而产生的沉重感和距离感。

如果对方真的只是想要一杯酒……那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这个要求,让她感觉,眼前这个如同神明般高高在上的存在,似乎……也并非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他似乎……也对凡俗世界的一些事物(比如美酒)抱有兴趣?

这种认知,让她稍微放松了一些紧绷的神经。至少,对方没有提出什么让她无法接受或感到恐惧的要求。

“好!”纲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答应了下来,语气也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只要你到木叶,我一定请你喝最好的酒!喝到你满意为止!”

说出这句话后,纲手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答应得太快了。但话已出口,也无法收回。而且,她内心深处,似乎也并不排斥这个约定。

请救命恩人喝一杯酒,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更木听到纲手的回答,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明显的微笑。他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他说道。

这场关于“报答”的对话,就在这样一种有些出人意料、却又奇异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而纲手也因为这个小小的“约定”,对更木的态度,再次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从这一刻起,纲手心中那道因为对方的神秘和强大而筑起的、厚厚的心理防线,几乎……完全消失了。

当然,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忍者,尤其是在外漂泊多年、见识过人心险恶的她,基本的理智和警惕心还是存在的。她并没有因为对方治好了她、展现了神迹、又提出了一个看似无害的要求,就完全对其敞开心扉,毫无保留地信任。

她依然会对他的来历、目的和真正的实力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和探究。

但是,在感性层面,那道隔阂已经基本消失了。

首先,是救命之恩。更木不仅仅是救了她的命,更是将她从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地狱中彻底拯救了出来,给了她新生。这份恩情,重如泰山,足以让她放下大部分的敌意和戒备。

其次,是对方展现出的、超越认知的力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她知道,如果对方真的对她、对木叶有什么恶意,根本不需要用这种迂回的方式,他完全有能力以碾压的姿态达成任何目的。这反而让她产生了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安心感?至少,她不需要去猜测对方是否在算计她什么,因为那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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