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恒隆危机》
甜氧店内。桑宁放下裱花袋,抬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五月的雨本该温柔,此刻却下得又急又密,仿佛要将整座城市淹没。
老板娘,门口那位女士已经站了十分钟了。小学徒小林凑过来小声说,手指悄悄指向门外。
桑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穿米色风衣的女人正站在屋檐下,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那身影有些眼熟——是周莹。
请她进来吧。桑宁解下围裙,顺手从展示柜取出两块樱花慕斯。上次在医院匆匆一面,周莹带来的秦母遗物解开了许多谜团,却也留下了更多疑问。
门铃清脆地响起。周莹走进来时带进一阵潮湿的冷风,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与一个月前那个优雅干练的千金判若两人。
桑小姐。周莹的声音沙哑,手指紧紧攥着风衣腰带,抱歉突然来访。
桑宁示意她坐下,将慕斯推到她面前:先吃点东西吧。
周莹盯着那块粉色甜点,突然苦笑:秦夫人最喜欢这个口味,对吗?她没有用叉子,而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蛋糕上的樱花装饰,小时候父亲带我去秦家,我看见她一个人在花园里吃这个,笑得特别温柔。
桑宁注意到周莹用的是秦夫人而非你婆婆,语气中带着一种遥远的怀念。她不动声色地倒了杯热茶:找我有事?
周莹的手突然开始发抖,茶水在杯中荡出细小的波纹。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恒隆集团涉嫌财务造假,证监会已经立案调查。如果下周前找不到足够的资金周转,我们就会破产。
桑宁翻开文件,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法律条款让她眉头紧锁。恒隆的财务状况比她想象的更糟——虚增利润、关联交易、挪用资金...每一项都足以让这个曾经辉煌的集团土崩瓦解。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桑宁合上文件,你应该去找秦墨。
他不会见我的。周莹的指甲在杯沿划出细微的声响,自从...上次之后。她的目光飘向桑宁身后的照片墙,那里有秦墨和桑宁在高中樱花树下的合影,而且,我需要的不只是资金。
她从文件夹底层抽出一张照片,推到桑宁面前。照片上是年轻的周父和几个陌生男人站在某建筑工地前,背后隐约可见恒隆建设的标志。桑宁眯起眼睛,突然倒吸一口冷气——照片角落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年轻时的秦荣,而他身旁站着的,是戴着安全帽的秦母。
这是
二十年前的滨江项目。周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也是秦夫人去世前最后去视察的工程。
桑宁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照片边缘出现细微的折痕。她想起秦母日记里最后一页被撕掉的痕迹,以及周莹上次说的有人改了她的行程表。
你在暗示什么?
周莹突然抓住桑宁的手腕,力道大得令人疼痛:我父亲不是主谋!她的声音带着濒临崩溃的颤抖,恒隆这些年一直被那些人控制,我父亲只是傀儡...就像当年秦夫人的事,他也只是执行者...
店门再次被推开,风铃剧烈晃动。秦墨站在门口,肩头被雨水打湿一片,眼神锐利地盯住周莹抓着桑宁的手: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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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瞬间凝固。周莹像被烫到般缩回手,茶杯被打翻,茶水在文件上洇开一片褐色的痕迹。秦墨大步走来,将桑宁护在身后,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秦总...周莹站起身,嘴唇颤抖,我只是...
只是什么?秦墨的声音冷得像冰,又来威胁我妻子?
桑宁轻轻按住秦墨紧绷的手臂,感受到他肌肉的僵硬:她来求助的。恒隆出事了。
秦墨的目光扫过桌上的文件,在看到那张照片时瞳孔骤然收缩。他拿起照片,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是什么?
滨江项目的原始照片。周莹的声音细若蚊蝇,我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他说真相都在这里。
桑宁看着秦墨的表情从愤怒转为震惊,最后变成一种复杂的痛苦。他缓缓放下照片,声音沙哑:你想要什么?
法律援助。周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作为交换...这是秦夫人当年写给我父亲的信,还没来得及寄出。
信封已经泛黄,封口处有淡红色的火漆印,上面压着一个小小的雪花图案——和秦母日记本上的如出一辙。秦墨盯着那个印记,呼吸明显变得急促。
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周莹苦笑一声,突然解开风衣扣子,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上周有人闯进我家,就为了找这个。
桑宁倒吸一口冷气。那道伤疤还很新,缝合线的痕迹清晰可见。秦墨的表情也微微松动,他伸手接过信封,却没有立即打开。
明天上午十点,带着所有资料来秦氏。他的语气依然冷硬,但桑宁听出了细微的动摇,现在,请你离开。
周莹如释重负般点头,匆忙收拾文件时手指仍在发抖。临走前,她突然转向桑宁:秦夫人信里提到过你母亲...说很抱歉没能亲手交给她那封信。
门铃再次响起,周莹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桑宁转头看向秦墨,发现他正盯着那个信封,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
要现在看吗?她轻声问。
秦墨摇头,将信封小心地放进内袋:回家再看。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桑宁看见他太阳穴处跳动的青筋,先告诉我,她刚才都说了什么。
桑宁复述了恒隆的危机和周莹的请求,秦墨的眉头越皱越紧。当听到滨江项目时,他突然打断:那个项目有问题。母亲去世前一周,一直在查这个。
你是说...她的死可能和这个项目有关?
秦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默的电话:查一下二十年前的滨江项目,特别是安全验收记录和资金流向。挂断后,他转向桑宁,周家背后还有人。
雨势渐大,敲打玻璃的声音像某种急促的警告。桑宁看着秦墨紧绷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他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是否帮助曾经可能伤害过自己母亲的人。
你打算帮周莹?她小心翼翼地问。
秦墨沉默良久,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你说过,仇恨只会延续痛苦。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颧骨,而且...我需要知道真相。
这个触碰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表达他的挣扎与决心。桑宁覆上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我们一起面对。
秦宅的书房被台灯暖黄的光线笼罩。桑宁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秦墨小心地拆开那个泛黄的信封。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信纸展开时,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散开来——是蓝雪花的味道。秦墨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一瞬,桑宁看见他睫毛微微颤动。
是她的字迹。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桑宁轻轻走到他身边,看见纸上娟秀的笔迹写着日期:1999年4月15日——秦母去世前两天。
周董事长敬启,秦墨念出声,声音越来越低,关于滨江项目的安全隐患,我已掌握确凿证据。特别是三号楼的混凝土强度检测报告被人为篡改...此事若曝光,不仅恒隆声誉扫地,更会危及数百户居民安全...
桑宁的心跳加速。秦母的字迹在这里变得有些潦草,仿佛写信时情绪激动:...我知您受人胁迫,但人命关天。明日我会亲自带原始报告赴约,望您迷途知返。若有不测,请将附页转交桑志明夫妇,他们知道如何处理...
附页?桑宁看向秦墨手中的信封,里面确实还有一张对折的纸。
秦墨展开那张纸,上面是秦母匆忙写下的几行字:志明、小桑:三号楼必须全部拆除重建,检测报告和资金往来证据在墨儿的地窖铁盒下层。保护孩子们,别让他们重蹈我们的覆辙...
信纸从秦墨手中滑落。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桑宁捡起信纸,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给小桑的樱花糕配方在日记本最后一页,希望有一天她能做给墨儿吃。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扎进桑宁心里。她想起秦母日记里提到母亲做的樱花糕,想起秦墨办公室里那个锁着她所有甜品配方的抽屉...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所以那天...桑宁的声音哽咽,她带着证据去见周董事长,然后...
然后发生了意外。秦墨的声音冷得像冰,拳头抵在窗玻璃上,二十年来,我竟然从没怀疑过。
桑宁走到他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她能感受到他全身的颤抖,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窗外的雨依然下个不停,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是无声的眼泪。
明天我会帮周莹。秦墨突然说,转身将桑宁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但不是为了恒隆,是为了母亲。
桑宁在他怀中点头,脸颊贴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感受到,那个总是用冷漠保护自己的男人,内心有多么炽热而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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