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靳方瑶身故,白月歌请辞的消息就会传来,到时候请陛下宣谢襄侍寝吧。”
“这么快就能有消息摆明是你和谢英州早有谋划,可为什非要在这时候让他侍寝,你明知他有多抗拒孤?”
“若非陛下这些年的纵容,他又怎会心生妄念,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至于为什么要在伤口撒盐,就当是为了让他彻底清醒吧。”
“至于靳,白二人无所谓谋划,都护府虽驻军四万,并无大战的情况下,他们二人早该换防,再拖下去家眷上告兵部,定国公的麻烦可就大了。”
“你别告诉孤活活一万人,他谢英州都能用这样下作的手段予以掩盖,若真如此那么孤定要寻个由头要他脑袋。”
“吾皇明鉴,一万余的死伤在一场大战中并不罕见,能让定国公尽力瞒报的只是这一万人真正的死因,至于连死亡都要隐瞒的,不过十之二三,这些人并非不能战死,而是不能因为先帝的荒淫,为他谢襄而死。”
“这其中更不乏有靳方瑶这种自愿瞒报的人,对于已故的靳副将而言,她深知这一切不该怪他的少将军。”
“呵呵,雍侯何其不幸,又是何其幸运,你与谢英州这般费心,也不过是为了让他顺应所谓的物是人非。”
“请陛下与他同房之后设法散布谣言,谎称有孕。”
“假孕?还是谢家血脉?崔颖,你可知道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既是谣言,陛下何苦认真?”
“可你最清楚这谣言能带来的影响好比鲲鹏振翅。”
“陛下若想要控制影响,这个谣言只让殿中郎去传就好。”
“让瑾匀透露给薛良?”
“是啊,薛大将军可是一直都想重振神翼军昔日辉煌,谢家有了皇嗣这种大事,比谢家自己更先收到风声也不算突兀,更别说殿中郎本来就是陛下心腹。”
“你觉得这个孩子能让谢英州奉上兵权,再说若谢家知道有了这个孩子,还会让谢襄出宫吗?”
“那么,陛下会让有谢家血脉的孩子继承大统吗?”
“不会,孤老实告诉你能继承我位置的,只有孤与三郎的孩子。”
“可宗法言明,无论这孩子是何血统陛下都无权处置,若她出生就一定是陛下长子。”
“虽然能倚仗祖制,但定国公比谁都清楚这孩子想要问鼎东宫的难度,基于此陛下大可向定国公提出让谢襄出宫与这孩子断绝关系。”
“本就是一场假孕,一个断绝关系的皇嗣,凭什么能得谢家兵权?”
“能得龙武兵权的永远不会是这个孩子,而是谢襄。”
“至于凭空生出这么一个孩子对谢家的意义在于,关系可以阻断,血缘却不能,只要有这么一个筹码,就能促使谢英州不遗余力的栽培谢襄。”
“被逼献子是谢英周永远的痛,如果这份耻辱不能通过谋反来洗雪,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辅佐一个拥有谢氏血统的孩子继位。”
“你当明白这个谎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月。”
“足够了。”
“所以裴极你到底预备怎么办?”
“届时我会请裴大人喝酒,顺便跟他讲讲那些久远的故事。”
“你想和他说什么?”
“陛下安心,并非关于你,而是关于先皇。”
“三郎他对于皇姐全无印象,知道这些做什么?”
“日后自见分晓,陛下放心吧,臣不会吃了流觞君。”
于是后日傍晚就从小书童口中传出新闻,第一件是女皇召幸雍侯,第二就是崔大人约裴极共进晚餐。
裴极很迷惑问:“这第二件勉强算是出乎意料,可是这第一件不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吗,也值得大惊小怪?”
“公子你不懂,现在崔大人邀约倒是寻常,反正你已经吃过一回了,更稀奇反倒是雍侯侍寝这事儿,算起来应当是今年头一回,你想想这不年不节的陛下为什么忽然这么好兴致,下面更有人传,陛下此举完全是为了帮您转移视线。”
“服了,这都能扯上我,那你说崔大人这边是不是个鸿门宴?”
“呀,我怎么没想到!”
“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我说崔颖为何突然要请你,前几天我看着他和雍侯要好,原以为是他们两朝侍君相处久了的缘故,这一打听才知道,崔大人和雍侯,他两……他两好像不止于同在后宫的情义。”
“等会儿……小樊你刚才说……他们两,两朝什么?”
“崔大人和雍侯原是先帝后宫,这个我没和公子提过?”
裴极简直外酥里嫩,刚被雷霹雳一样震惊,不自觉说出了心里话:“这皇位可以继承没毛病,这后爹也带继承的?”
“公子你想哪儿去了,我口中这位先帝和当今陛下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姐妹?啊……这还好点儿!”
“莫说是姐妹,就算是母女,君臣互赠男人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只要没有子嗣,清白什么的也不是那么要紧。”
裴极彻底沉默,真不晓得,这到底是女人的天堂,还是男人的噩梦。
几番震撼之下,裴极好像忽略了小书童这段话里另一个重磅炸弹,直到晚饭时崔颖似乎醉了,拉着他变成个话痨。
从他嘴里,裴极总算是知道了,什么才叫做男人的噩梦。
崔颖红着脸对他道:“其实文兖最怕侍寝了,堂堂大将军心肝儿都会发颤那种怕。”
“难道说陛下有什么不为之的痞好?”
“呵呵,应该说他怕的不是现在的陛下,而是那张与先皇七分挂相的脸。”
“雍侯怕先皇?”
“我同他都是先帝后宫,可我初见他却是在掖庭的暗牢。”
“为什么?”
“因为他是被先皇绑来的,从进宫睁开眼就开始闹绝食。”
“妈的,皇帝家找男人就不能稍微文明一点吗!”
“额……”
“不好意思,我是想说难道皇宫就没个选秀?”
“有是有,可选秀永远选不到在任的将领头上,更何况是战功赫赫的定国公长子。”
“也是,这样的人怎么甘心被困后宫。”
“也就是这份不甘心,迎来的只有皮鞭烙铁和无尽黑暗。”
“那是崔大人拯救了这份黑暗?”
“何以见得?”
“我看你们十分要好,今天你不开心也是因为雍侯侍寝?”
“我的确为此不快,可好像原因又与你所想有些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我更希望躺在谢襄身边的人是我。”
哗啦一声,裴极手里的酒盏应声落地。
崔颖浅笑道:“怎么,觉得恶心?”
“不不……只是有些突然……陛下知道吗?”
“不止陛下,陛下身边几个亲近之人,乃至于先皇都是清楚的。”
“你是想说为什么这样还没被杀?”
“额……这是可以问的吗?”
“虽说是喜欢,可我和他至今连牵手都不曾有过,又何来罪名。”
“那是……终其一生都要这样了?就不能……求求陛下成全?”
“哈哈哈……你居然觉得这是一件该被成全的事?”
“为什么不该,陛下有那么多男人,也不敢说都是真爱吧,既然如此放生一两个又能怎样呢?哦,我记得我有听说过,陛下甚少宠幸雍侯,难道是因为知他心意,那这次又是……”
“我两不能在一起的原因不在于陛下而在于我。”
“这我就不懂了,你明明说喜欢的。”
“因为我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骗局?”
“我记得我第一次给他送饭,一连十多天,他见什么砸什么,万般无奈,他的每一顿饭都是几个人按着灌进去的,直闹到口崩齿裂满嘴血污,歪在地上像一条死鱼。”
“崔大人为何给他送饭?”
“因为我是先帝的说客啊,可却被他认成了膳房的帮厨。”
“整整一个月,才主动吃了一口我做的饭菜,你知道有多不容易。”
“我只想知道做的是什么美食?”
“烤肉,烤羊肉。”
“哦,我也吃过雍侯烤的羊肉,当真美味。”
“可我烤他吃过就吐了。”
裴极心想,一个贵公子,厨房杀手也不稀奇,但崔颖却说:“至此他开始呕吐,吃什么吐什么。”
“搞成这样,先皇还不准备放人吗?”
“放人?你猜猜先皇接下来干了什么?”
“不敢想。”
“她让人送了谢襄两个人头。”
“什么人?”
“谢家随嫁而来的两个骑尉,后宫自戕本就是大不敬,先皇用谢家人的血警告他,要是敢死,谢家满门都要遭殃,恰恰那时正是谢家凯旋,烈火烹油,更不能被抓一点错处。”
“他开始逼着自己吃饭,一天吃八顿,吃了吐,吐了再吃,我也开始挖空心思换花样,似乎真成了一个小帮厨,就这样鸡飞狗跳足足半年,他才对我说了第一句,谢谢。”
“这样说来您二位的感情已非情爱所能比拟,裴极由衷佩服。”
“呵呵,流觞君佩服的话说早了,若我只是个小小帮厨的确值得这份爱慕,很可惜我不是。”
“所以呢?”
“所以我用了一年让他走出那间暗牢,跪在先帝脚下时他才发现我也是李号的枕边之臣。”
“那他应该很伤心了……可你也不是故意伤害他的吧?”
“若我说虏他进宫这主意就是我出的,你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闻言裴极的舌头都差点咬断,结结巴巴问道:“那,那……他,他知道?”
崔颖摇头。
“难怪,幸亏他不知道,要不别说能不能在一起,骨灰都能给你扬了!”
“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看着像个好人。”
“可别,好人更经不住你们的算计。”
“可我希望他能有个好人当朋友免得再被算计。”
“所以你到现在都还不是一个好人吗?”
“不可能是了。”
“这么说我的确很同情雍侯,但总觉得由你来说让我成为他的朋友十分奇怪。”
“要让一个人毫无理由的偏帮另一个人,不能是因为了解,那最好是因为同情。”
“这也算是一种谋划吗?难道希望我能自动献身换下谢襄?”
“是一种谋划不假,可针对的却不是区区侍寝,而是希望将来,如果有机会帮他一把,还请裴大人不吝相帮。”
“我不懂……”
“不需要想太多,不是什么会危及自身的麻烦事儿。”
崔颖囫囵喃喃着,不一会儿便醉倒,裴极星夜回家,恰巧看见扫把星陨落观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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