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绥在一片林子旁停了下来,沫沫扶着夙柒下了马车,又上前将披风仔细给夙柒系好。
天边一抹晚霞,林子对面是一片池水,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山,正月的风刮在脸上还是略微刺骨,但山清水秀,连地上的青草也是绿油油一片,俨然没有受到寒冷天气的影响,透露出早春的气息来。
“这里的风景很好,是吗?”
墨林走到夙柒身边,看着那橙红的晚霞。
夙柒侧头看他,依旧是刚见面那一身白衣,但时至今日给她的感觉却和第一次见面时截然不同,明明,他们才相识半月而已。
冷风一吹,夙柒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忽然觉得很奇怪,他去怡红院好似就是为了带自己走一般,干脆的不像话。
“墨林。”我夙柒唤他,“你为什么会去镇江城?”
“为了找你。”
夙柒抬头惊讶的看着他的眼睛,却看到满目深情。
“我找了你六年,每年都会去镇江住一段时间。只是这两年怡红院做的风生水起,忍不住顺道过去看一看罢了,没想到你一直就在我的眼皮底下。”
“每年都在找我?”夙柒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就因为我偷了你那点银子?我这么罪无可恕吗!”
“呵……你这脑子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墨林笑出了声,听到身后声响,是绥抱着一堆干木树枝走近。
“绥回来了,你不爱吃干粮,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野味,你在这等我。”
“哦,好。”
“少主。”沫沫正收拾着空地,见到墨林朝她走来,低头行了个礼。
“好好看着你家小姐,不要让她乱跑,周围危险。”
“是。”
看着他和绥走进林子,沫沫将夙柒扶到马车一侧铺好的垫子坐下:“小姐,你在这歇一会儿,我来生个火。”
“我来帮你。”
不顾沫沫的反对,夙柒自顾自拾起地上的柴火,与她一起搭了一个堆。
沫沫将枯草用火石点燃,放到立好的柴火下,稍加拨弄就升起了火。
夙柒惊叹:“沫沫,你生火怎么如此熟练!”
沫沫腼腆地笑了笑:“刚刚绥教我的,没想到一次就生好了。”
“哦?”夙柒似乎嗅到八卦的味道,“你跟绥~”
“小姐!”沫沫仿佛被踩了脚似的蹦了起来,“绥是少主近侍,沫沫出身卑微,可不要乱说!”
“看你那紧张的样子,你出身卑微什么,我和你有何区别!”
沫沫惊慌失措,眼看就要跪下,还好夙柒眼疾手快拉住她。
她欲哭无泪:“小姐,您和沫沫不一样,您是少主的女人,而沫沫……沫沫残花败柳,岂敢奢望更多。”
我夙柒一惊,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沫沫,你不要这么想自己。”
“小姐,这是事实。”沫沫摇了摇头。
“怎么了?哭哭啼啼的。”
墨林拎着两只野鸡走了过来,一身白衣不见一点脏污,身形潇洒。
夙柒回头,拉着沫沫的手,勉强笑了笑:“没事。女子间的私房话而已。”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明亮的火堆散发着木材独有的清香,绥将再次拾来的柴火放到一边,很自觉的接过墨林手里的猎物带到池边清理。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两人都低落起来?
墨林疑惑地看了夙柒一眼,远远去池边洗了洗手,才走回来。
绥的手艺很好,加上马车里有一些常用的调味料,清新的柴火将肉的鲜香烤的更加扑鼻,等墨林将烤鸡递给夙柒的时候,她口水都快吞饱了,小心尝一口鸡肉,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
“哇!绥!你手艺真好!”夙柒眼睛散发光芒,“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鸡!”
“谬赞。”
绥低头,嘴角刚微扯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忽然感觉背脊一寒,仿佛有人用眼神在割他的肉。
他顿时一僵,板着一张脸生硬地补充道:“是少主猎到的,鸡新鲜。”
话音刚落,他窘迫得恨不得掌自己的嘴。
没想到夙柒还是点头认同,看着墨林啧啧称奇:“我们墨少主真棒,这才一会儿,就打了两只大大的野鸡,还这么好吃。”
墨林淡淡一笑:“是绥手艺好。”
“两位都很厉害,绥手艺虽好,若不是少主亲自为小姐狩猎,我们都没有这个口福。”沫沫打圆场。
“对,对。”夙柒点点头,随便夸赞道,“墨林,你真好!”
墨林默不作声,脸色却有了好转,沫沫偷偷看了绥一眼,看着他僵硬的脸憋得浑身发抖却不敢笑出声来。
面前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墨林又不知从哪里搬来几壶小酒,几人干粮就着烤肉,喝点小酒,即便在这荒郊野外也并不觉得艰苦,反而觉得融入了这如画的景色里,别有一番风味。
几人面向湖泊,湖面在月色照射下波光凌凌,林子里不时传来鸟鸣声。
夙柒看着透亮的星空,难得想到自己还在丹穴山的时候,日子过得那么自由自在,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于是忽然来了兴致,悠悠开始哼起歌来,声音轻灵通透,即便没有法力加持也如天籁,夜风清幽吹过,将她的歌声带的很远很远。
沫沫陶醉地听着,忍不住轻声应和起来,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夙柒刚到怡红院的那个时候,姐姐们白日里清闲,总会围在一起唱歌,只是后来,生意好了,人多了,反而再也没了这种机会。
仿佛被此刻的氛围感染,墨林不知从哪揪了一片树叶下来,放到嘴边,竟然能吹奏出清脆的声调来,不出半刻,就已经能给两人的歌声伴乐了。
夙柒心里高兴,提着一壶酒,在墨林惊艳的目光中豪迈的灌了一口,站起来宣布:“今日我兴致好,给你们跳一支舞吧!”
沫沫一愣,下意识转头看墨林的脸色,却只看到他满脸宠溺,才放下心来。
夙柒蹦蹦跳跳地跑到火堆另一边的空地上,扭着腰舞动裙摆,将袖口散开起了个势:“沫沫!大声些!”
沫沫的嗓音甜糯,唱起夙柒第一次登台的那曲凤求凰。
墨林抿唇浅笑,配合地将叶子放到嘴边。
夙柒开心了,踏了几步,衣袖随歌声甩开,静时如微风吹开湖面的波澜牵动心弦,动时如飓风卷起的树叶疾速飞转,像一只雀跃优雅的鸟,尽情的舒展着身体。
绥立在一边,他是不懂这些歌啊舞啊的,瞟见墨林十分沉浸地在吹叶子,他有些尴尬,几次欲言又止。
墨林似有感应般忽然侧头,眼神如刀般锋利,绥身子一僵,只得麻木得抬起手,随着歌声,十分僵硬地鼓掌,企图打打节奏。
可是有的人天生就没有乐律感可言,他鼓掌声还大得很,有喧宾夺主之势,闹得夙柒好几次差点踩着自己的脚。
她叉腰,气笑了:“绥!要不然你还是去烤肉吧!”
如释重负般,他自动忽视墨林那无奈的脸色,三两步逃命似的钻到密林中。
这什么劳什子歌啊舞的,他早就想说了,叽叽喳喳的,跟个鸟似的飞来飞去,也就只有他墨林好这口了。
他是看不懂!不如杀几只野味儿痛快!
这边夙柒舞尽兴了,绥也新烤了几只野兔,浓香扑鼻。
几人都十分尽兴,又喝了点酒,酒精上头后,夙柒很快就乏了。
夜色已深,明日还要赶路。
沫沫稍微替喝得迷迷糊糊的夙柒清洗了一番,将其扶进了马车里。
就见墨林已经将车内收拾了一块可以平躺的地来。
“你……”夙柒忽然有些清醒过来,她捂着脸,有些别扭,“阿这,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我睡树上吧!”
墨林一愣,也不计较她喝醉了胡言乱语。
有些好笑地解释:“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好睡在外面,让沫沫进来伺候,我在外面守着,明日就该到康定城了。”
“康定城?那不是南国的国都吗?”夙柒甩了甩天旋地转的脑袋,“光熙门在国都啊!”
“嗯,劳累了一天,好好歇息。”
说完,便撩起门帘踏了出去。
沫沫进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不安,夙柒醉得脸红扑扑的,大大咧咧拍拍她的肩头:“来!睡到本小姐怀里来!小美人!”
沫沫低笑,替夙柒将锦被盖上,又捉住她闹腾的手,感叹:“少主待小姐真好。”
“嗯。”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夙柒心头触动,“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对吧?”
沫沫眨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