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灵气稀薄,不利于内丹的恢复,夙柒每日借着练舞的由头吸收日月精华,却也仅仅只是足够让身型随着年龄生长而已。
倒是这镇江城本是南边一座普通的城池,受凤凰祥瑞影响,近两年迅速繁华起来。
变化最为明显的莫过于夙柒所在的怡红院,曾经连对面的同行都干不过的小青楼,现在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销金窟和温柔乡了。
夙柒的及笄礼定在正月十五那一天,与元宵节相撞,那天有逛花灯的习俗,满街花灯,能将半边天都照亮,家里的儿郎小女都会出来游玩赏灯,端的热闹。
阿妈说将及笄礼放在这一天,也讨个好彩头。
明天除夕,各家各户提前很早就贴上了窗花,挂上了灯笼,街上火红一片,十分喜庆。
如今怡红院里终日笙箫不断,大清早的待在后院都能听到前面莺莺燕燕的娇嗔笑骂。
“哎!凤儿!”沫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拍了拍门:“起了吗?”
夙柒撑着手从美人榻起身,开门。
“沫沫。”
沫沫应了一声没有进屋,嗔骂一句:“咱们楼里就数你命好,整日日上三竿了才起来,也不用理前院那些破事儿~”
夙柒靠在门框上笑靥如花,很是得意。
“那姐姐同阿妈说理去!”
“别得瑟了。”沫沫幸灾乐祸道,“抓紧收拾收拾到明月阁来吧!秦公子寻你来了。”
夙柒的笑容瞬间僵住。
沫沫噗呲一笑,伸出一指按了按夙柒皱成一团的鼻子:“动作快些哦,免得惹麻烦。”
说完用帕子捂着嘴,低笑着走了,惹得夙柒连连叹气。
这秦公子名唤秦崇,镇江县令老来得子,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是捧在心尖儿上的宠爱。
这位有一次非要花百金买夙柒真容一见,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隔三差五便来找夙柒喝酒,俨然情根深种。
听闻夙柒还未出阁,只觉得尤为矜贵,不仅承诺在此之前不会做出格之事,还把她当个宝贝护着不让别人肖想,给夙柒挡了不少麻烦。
本也没什么,坏就坏在他体格肥胖,坐在那不动也能出一头虚汗,得拿个汗巾隔三差五擦,擦完还总爱来抓夙柒的手,染一手黏腻,让人无了敌的膈应。
夙柒虽心虽不喜,却还是描眉画眼上了个妆,拿着羽扇翩翩到了前厅,标志性的红衣羽扇,一路上在所难免地惊起一阵波涛。
“快看!是火凤儿!”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
没理会楼下那群心神荡漾的男人们,夙柒推开了明月阁的门。
刚进屋,一抬头便看到靛青衣装的秦崇急不可耐地迎了上来,扑面而来一股热气,近在咫尺体味扑鼻。
“凤儿~你让我等得好苦!”
“秦公子。”夙柒呼吸一滞,咬着后槽牙笑得月牙弯弯,不动声色地从一侧避开,施施然落座在屏风后。
她端起餐桌上酒壶斟了一杯酒。
“凤儿来晚了,自罚一杯~”
纤纤素手扶起酒杯,揭开面纱,仰头一饮而尽,外衫微落,雪白纤长的肩颈显出极其诱人的轮廓。
美人如玉,晃得秦崇两眼发直,伸手欲搂。
夙柒灵巧地旋着身子逃开,面上适时羞涩一笑,再憋出双颊两朵红晕。
再将手中羽扇扬起,拂过秦崇圆润的脸颊,又轻轻在胸前推了一把:“公子讨厌~”
软糯羞涩的嗓音惹人浑身一软,夙柒顺势将他扶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斟了一杯酒向前递去。
秦崇接过一饮而尽,三言两语又被哄得五迷三道的,酒过半旬才想起今日来意。
看了看眼前绝色,眼波微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公子有心事,可要说给凤儿听听?”
就听他问:“这半年,本公子待你如何?”
夙柒明媚一笑:“公子待凤儿自是一顶一的好,楼里的姐妹们很是羡慕呢~”
这话似是给了他极大的信心,秦崇端了端手,面色郑重:“昨日与父亲商议,若凤儿愿意,我便给你赎身!”
夙柒一愣,赎身后便要嫁给这人的吧?
想到阿妈之前交代的,悄悄拨了拨桌下一根线,这是连接楼下铃铛的,提醒人来救场。
“这个,凤儿怕是…不太…”
“风尘女子依礼不可入县府,然你虽长在青楼,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不逊于大家闺秀,且仍是完璧之身,是以父亲才松口。”
“公子谬赞,凤儿这等身份如何与大家小姐相比。”
他忙说没有的事,正色道:“十五之期将近,这几日夜里我辗转反侧,望凤儿知我一片真心,尽快与我走,避免无法挽回之事。”
啊这,夙柒忍不住将画本里的姿势幻想了一下,若主人公是他……
咦!苍天,作孽啊!
“凤儿人微言轻,只怕无法…”
“你且听我说!”
秦崇有些紧张,拿着汗巾仓促的擦了擦头上水一样的汗珠,“其实,父亲是不同意将你纳进府来的…”
夙柒想了想人族婚事的规制,纳是纳妾的意思吧?
凤族对伴侣是最忠诚的,对于人族的男子还能纳妾这件事她还狠狠唾弃过,没想到让她遇上了,听这话意思她还不配!
夙柒瞬间恼了,但转念一想,既然县令不同意也是好事,她冷着脸。
“县令大人说的是。”
“进不进县府实际都一样,满镇江的宅子你喜欢哪一个我就替你买下来住着,你觉得可好?”
“公子的意思是想将凤儿养在外头?”
养在外面不是连妾都不如的外室吗?
区区人族!岂有此理!竟如此羞辱她!
夙柒柳眉竖立,指尖微抖,恨不得一个凰火扔到这人脸上。
“公子此举置凤儿于何地!凤儿不愿!”
见她如此,秦崇有些没脸:“何故不愿,诺大的镇江哪有比本公子更高的高枝可攀?”
说着便上前拉夙柒的长袖。
夙柒甩袖:“公子自重!”
“火凤儿!我对你一片真心,你不要不识好歹!”
正争执着,就见房门被打开了。
“哎呀呀呀,这是怎么了?”
阿妈端着一壶酒快步走进来,将夙柒拉到身边来拍了一把:“你看看你,怎么惹秦公子生气了!”
夙柒哼一声别过脸。
“媚娘,你来得正好!”秦崇哗的一声将桌上的扇子打开,满面春风的宣布:“刚与凤儿一拍即合,明日我便为她赎身!”
阿妈一惊,马上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心里担忧,一面又得顾及秦崇颜面:“秦公子~”
她使眼色让夙柒退到一边,又支人送来了一些下酒菜,动作娴熟地攀了过去:“公子呀,您先别着急,这里面恐怕有一些误会!”
说着又将菜端过去。
“凤儿太不懂事了,您看看,来了这么久连菜都不知道传,这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快尝尝我们这新上的酒菜。”
夙柒垂眸,桌上的大鱼大肉,哪是什么下酒菜,如此荤腻,一瞧就是秦崇平日里最爱吃的。
阿妈赞美的话一股脑儿往那边灌,这边好酒好菜,又听着奉承赞美,不一会儿,秦崇整个人都有飘飘然的趋势。
眼见时机成熟,阿妈道:“秦公子~您看,凤儿是我从小带大的,这带了没几年,都未曾及笄,我心里不舍啊。”
秦崇顿了顿,将手中鸡腿放下,拿起一边的绵巾擦了擦手:“媚娘重情义。”
阿妈斟酌着,看着他的脸色并未不好,才接着说:“咱们楼里有起色这些年,您也是知道的,全是凤儿的功劳,如今公子想要将人带走,这恐怕是要断了我们怡红院的路啊……”
“媚娘的意思是不放人了?!”听到阿妈的话,秦崇体会到了意思,他神情一冷,“我还不知道,怡红院如今这么发达了,已经不必给我们县府面子了。”
夙柒闻言一愣,护她教她在人间这六年是阿妈对她的恩情,若是因为她的事让阿娘在镇江没法待下去,这是罪过。
却见阿妈面色不变,她皮笑肉不笑:“自然不是秦公子说的那样。”
“凤儿及笄之后,一千两的初夜,众人皆知,以往初夜竞价,这价格务必是要往上翻的。”
阿妈给秦公子斟酒,见他面色不太好,接着说:“加上我们怡红院招牌的赎身,这多多少少加起来,万万不是媚娘故意为难…”
她伸出五根手指:“秦公子觉得这个数,值不值当?”
“你!”秦崇有些怒,五千两他不是拿不出来,但是以县令的俸禄却绝不可以拿出来!
五千两,为一个青楼女子赎身?
一个烟花女子而已,长得再美也不过是个玩意儿,又不是什么绝世珍宝。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不怕闪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