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
“秦秦,秦秦!”我被吴欣晃醒,她一直在摇晃着我。“怎么了?”“你在老师的课上睡着了,还一直在哭,我很担心。”听完吴欣的话我用手一擦,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冰凉的泪水。“没事,做了一个梦。”我喃喃道,脑海里却始终是那双眼睛,一双充满杀意的、寂静的、空洞的眼睛。她是谁?怎么频繁出现在我的梦中?面对吴欣关切的目光,我却不想解释,心里被难言的愁绪和刚才的梦境所扰,无心思考。
下课了,我和吴欣刚走出教室门,一个男人跟了上来,是韩东。他是我高中时就喜欢的人,是南方城市中少见的忧郁气质的男生,外形挺拔修长,剑眉星目,紧闭的双唇可以看出他是个少言的人。“你怎么了?”只听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询问着我。我受宠若惊,是的,他知道我喜欢他,但他从未主动问过我,每次总是我在高中校园内想尽方法见他一面,绞尽脑汁只为“不期而遇”,用各种场景的“真巧,你也在这里”满足我对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这会他居然主动问我了,我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暗自调整了呼吸才答到“我没事。”“没事就好”他说完与我擦肩而过,仿佛刚才的问句是我的幻觉一般,等我反应过来,他已走远。“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韩东这小子主动问你。”吴欣看着韩东的背影不屑地说道,“枉你对他心心念念那么多年,他都不再多问一句。”朋友为我打抱不平。“没事,我们回去吧。”我低下头,我算什么呢?不过是一场悄无声息的暗恋罢了,他的问候也不过是校友的礼貌,我又能要求别人什么呢?我配吗?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入夜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我想起了那个与他初见的夜晚。也是这样一个雨夜,下晚自习,我没有带伞,只能硬着头皮举着书冲进雨水中,校门口熙熙攘攘,挤满了学生,我在奔跑的路上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撞到了别人的肩膀我自己却倒在了地上,他向我伸来一只手。雨雾朦胧中我只听到一声“起来。”握住这双手占了起来,他的伞一抬,我才发现居然是学校里赫赫有名的韩东。傻乎乎的我愣在原地,连答谢都忘了说就眼睁睁看着他出校门上了汽车。从那以后我便记住了他,知道了他的班级,知道了他的高考志愿,于是报了同一所大学,想来这场雨中的暗恋已有了三年。
躺在床上,看着墙壁上透过来隔壁室友的台灯光线,听着室友和异地男友的视频,我想,我喜欢韩东吗?他今天是不是知道我咋课堂上的事了?他、是在关心我吗?要不要踏出这一步呢?在碎珠般的雨声和胡思乱想中我进入了梦乡……
我怎么在房顶上?环顾四周,青砖白瓦马头墙,头顶明月正中悬,是我又梦见了古代?小巷子中一个提着灯笼的打更人邦邦敲了三下,原来是子时三更了,换算成现代时间就是23点到1点之间。正算着,屋脊对面的有脚踩瓦片的细碎声音,我蹑手蹑脚爬过去,慢慢抬眼,原来是有一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人正扒开瓦片,准备偷看下方的人,他手腕微动,一束光就打在看他的脸上,就在光出来的一瞬间只听“呃……”一声闷哼,他睁大了双眼,血液从喉咙处汩汩而出,头一倒手一歪,下一秒失去平衡的黑衣人就从房顶滚下去了。根据前几次的经验,梦中的人似乎察觉不到我的存在,不然早对我下手了。我放心大胆地爬过去,爬到光线上方,下方的屋子里似乎有人在说话,我赶紧趴下,学着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小心翼翼地将眼睛放在青砖上的微小缝隙上,这样就能看见屋内的情况。
“画屏姑娘,今夜三公子夺得姑娘黄花之魁,还请姑娘稍候片刻。”客房外传来略显尖细的声音。“知道了。”我的眼睛从禁闭的门口随着轻柔婉转的女声移向了室内,房间内烟雾缭绕,甜香逼人,轻纱幔帐,烛火昏黄。在一幅百鸟朝凤屏风后,一妙龄女子挺身而立,身量适中,纤秾合度,头戴绢花深红牡丹团珠髻,正中一支凤凰朝日挂珠钗,双耳配红宝石耳坠。穿的是露肩紫云香纱上绣金线勾边的烟霞睡莲数朵,内配藕荷色抹胸襦裙,纤细雪白的脖颈上带着同色红宝石云纹金项圈,青丝如瀑,肤白胜雪。一对落尾眉如平沙卧雁,而双眉下的那双古井无波的眼是如此熟悉!是她!她还活着!红唇如血更衬得她眉目如画,却又拒人千里之外,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态。
“吱呀”门开了,步入一位剑眉星目的男子,大步流星,烨然若神人。再看他的衣着绝非凡夫俗子,头系双龙戏珠紫金红绸冠,身着缙云色盘金螭剑袖衣,腰间坠白玉长络缨绦,手拿金边白扇闲庭信步而来。
“素闻画屏姑娘清丽卓绝,出尘脱俗,今日纵隔屏风一见,美人的确连侧影都非同一般。”男子边说边向屏风走去,手中的折扇轻摇,虽口中说着轻佻之言,眼神中却兴致缺缺,看来应是常年流连花丛之人。
“画屏三生有幸,能得贵公子青眼,还望对酒当歌,月下一叙。”女子莲步轻移,缓步行至房中八仙圆桌旁,娥首低垂,半蹲行礼。男子刚好也在上座坐下来,在昏黄的灯光下,男子却见到了比月色更动人的美景,堆积如云的青丝上深红牡丹雍容华贵地绽放,与之相映生辉的是如天鹅般修长白皙的脖颈,似乎能看见那雪色皮肤下微青的血管,男子嘴角微翘,仿佛在欣赏一件称心的猎物。“甚好,斟酒。”女子起身却仍旧眉目低垂,拿过桌边的青釉刻花提梁倒流壶为男子倒了小半杯酒,也为自己斟了一杯。“不知贵人人如何称呼,奴恐礼数不周。”说这话时,女子的眼睛却瞟向了男子腰间所挂的玉佩,一枚世间只此一枚的双龙盘鼎合凤螭纹环型玉佩,莫说这玉色如脂,光是这工艺也绝非寻常富人所能拥有。“叫我二公子即可。”“二公子请”画屏抬眼望向二公子,举起酒杯微倾随后一饮而尽。“姑娘也是爽利之人。”二公子轻抿一口就将酒杯放下。“公子为何如此见外,今夜奴家可是公子之人了,怎的是不信奴?”于是画屏又拿起一杯饮下,见二公子没反应,又拿起第三杯一饮而尽。“三杯了,二公子再不喝,奴可要醉了”说罢,画屏仿佛不胜酒力,扭身倒在了二公子怀中,脸上立时泛起红晕,眼神迷离地望向二公子。纵是常游花场,遇见这等姿色的美人撒娇也难以自持,二公子折扇轻摇,像是被说服,拿起酒杯终于也仰头而尽。
就在此时,画屏姑娘拔下珠钗双手刺入二公子心脏处,原来那竟然是一枚锋利无比的暗器。那二公子吃痛深知中了埋伏,用右手将怀中之人一勒,折扇一翻,从扇尖弹出诸多尖刺,立马向画屏刺去,画屏却就势一撞将男子撞到,折扇擦过画屏肩膀割开了衣料,有惊无险,我在房顶为画屏直捏一把汗。那二公子倒地,手捂胸口,鲜血汩汩而出,动弹不得,只得将圆桌踢倒,于是有数人手拿武器,破门而入。怎么办,这么多人,她一个女子如何应付得了?只见画屏从屏风出抽出一把软剑,左手扬出紫色粉末,右手挽剑如花,上下翻飞,那数名帮手在闻见粉末后仿佛被定身,不过转瞬即倒地。“你不是……画屏……是……是谁?”二公子因失血过多已面色如纸,艰难地说出这几个字。女子轻拉被划开的衣服,走到公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丹唇微启:“灵翅。”随后软剑在脖颈处剑花一挽那二公子便没了气息,留下一道入喉的血痕和血痕尽处软剑收锋时留下的半边蝴蝶轮廓印记。收完剑,她蓦地抬头与我对视,随即提剑向我飞来,那剑尖直至我的鼻尖。
又是一次惊醒,沉睡的室友轻声说着梦话,提醒了我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可是如果是梦境,为什么我会反反复复地梦见同一个人?她跟我究竟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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