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这条河,海贝壳和南玉继续前行了一会儿,两个人都没说话。
“在想什么呢?”海贝壳想活跃一下气氛。
“我在想,人的命运。”南玉说。
“嗨!”海贝壳高扬起头,“想那个问题,可就痴了啊!那两个字不是我们,不,是我是我,不是像我这种小老百姓可以想的。所以,我一般不想它。”
“为什么?”南玉好像是第一次,对海贝壳的话产生了兴趣。
“因为,”海贝壳说,颇有些怅然。“小百姓的命运常常是不由自主的。”
“怎么说?”
“就是,小百姓的命运常常是被环境所左右的,举个例子吧,如果我和你都是一颗种子。你落在了一个阳光充足、风调雨顺、土地肥沃的地方,那你就可以愉快地生长了。而我呢,不小心被风一吹,落在了一个十分贫瘠、种嘛嘛不长的地方,那我要想活下来都会很困难,更别提长得营养均衡、高大挺拔了。你看,生存环境是个多么重要的东西,它甚至能决定你的一生,也就是决定你的命运。你说,如果落在那种坏环境里,我们还有谈命运的资格吗?”
南玉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说:“我承认,一个人的生存环境的确是十分重要的。”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生存环境是什么样的?”海贝壳问。
南玉面上半点表情也没有。“我的生存环境?你不是看到了吗?你都了解呀,还问。”
海贝壳失望了。她是希望从南玉的回答中嗅到一点蛛丝马迹的。她要窥探一下那个现实世界中的他,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
算了,管他是什么人呢,就像现在这样,和他并肩走着,也挺好!
走着走着,两人忽见前方阴风四起,黑雾弥漫。
海贝壳一下子躲在了南玉的身后,“不会又有妖怪吧?”
南玉警惕地看着前方。
只见,有两个人在那里。确切的说,是两个勉强可以称之为人的人在那里。他们一个浑身鲜血,身体好像被切割成了许多块而临时拼凑起来了。另一个,则只有身子没有头,他的头,被他自己托在手掌上。
“这是两个什么怪物?”海贝壳胆战心惊地问。
“他们……只是两个死人罢了。”南玉说。听得出来,他也有些紧张。
“他们会不会伤害我们?”海贝壳担心着。
“两个死人,你怕什么!”南玉道。
海贝壳哼了一声,“当然怕!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鬼魂了。”
南玉居然轻声笑了,他说:“你难道没听说过,人比鬼更可怕吗?”
海贝壳便挺了挺身子,一脸严肃地说:“你说的有理。”
只听那被大卸八块过的残缺人说道:“对不住,公子,我没有完成任务,有负你的重托!”他深深地弯下腰去。他一动,身上的肉块块们便你起我伏的,甚是可怖。
那拿着头的年轻人说道:“这是我的命!也是我燕国的命!命数如此,我又岂能怪你?”
“谁呀?”海贝壳捅了捅南玉的胳膊,“我怎么听着,这拿头人像是燕国的太子丹呀。”
“嗯。”南玉说道,“这应该就是太子丹和荆轲了。”
“你也知道啊?”海贝壳立刻问。
南玉的表情有些窘。他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道:“听他们在说什么?”
海贝壳翻翻白眼。暂且放过你!
只听那太子丹说道:“为了我的事,害你成了这副样子,真是我的罪过!”
“这也是我的命,公子!我生来就是勇士,活着的价值就是为知己者死。如今,我为了你丢掉了性命,这是死得其所,我没有什么可悲伤的。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成功。”
“不只你一个人没有成功,许许多多刺秦的人都没有成功。天命归于他,而不是归于六国,那便是我们的命。不过你放心,还会有人去刺杀他的。而且,总有一天,他会和我们一样,很悲惨地死去。”
“他怎么会如我们一样悲惨?”荆轲不解地问。“他富有四海,天下至尊,人人都像捧着一轮太阳一样地捧着他,他会活得很安逸,在温暖的被窝里死去的。”
“不!”太子丹晃了晃手上的脑袋。“有一句话叫作,人在做,天在看。上天什么都知道。他会扶善惩恶的!他杀害了六国无数的人民,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天河里的水也洗不掉他的罪恶,他会遭天谴的,一定!”
“若是那样,我会在地府里笑着醒来。”荆轲说。
“还记得当年在这里,我送你去秦国时,你唱的那首歌吗?”太子丹说。
“当然记得。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不该唱那首歌的,一语成谶了。”
“我倒是觉得那歌挺好听的。我们再唱唱吧!”
于是,那张残缺不全的嘴,那蹲在手上的头的嘴,一齐张开闭合起来。
他们唱得是那么悲凉。只见河边几只觅食的鸟儿,忽地惊起,直飞往远处去了。那易水里本来平平稳稳的水面,突然掀起了浪涌。
海贝壳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南山君很镇静,像山一般的镇静。
他们两个就在这易水河边站着,一直站了很久。直到海贝壳突然惊醒,发现荆轲与太子丹都不见了。而南玉,沉默得像一座山,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古怪。
“你在想什么?”海贝壳问。她老想问南玉这个问题。
“什么都没想。”南玉也总是这样回答她。
“哼,你就装神秘好了。”海贝壳说,“总有一天,你会赤裸裸地躺在我面前。”
“你说什么?”南玉霍然转身,神情十分恼怒。
“哦哦,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千万别误会。我是说,我就是想了解你,你多跟我说会儿话嘛。你跟座山似的,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心里想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南玉突然有些恶狠狠。
海贝壳心想:坏了,怕是受刺激了!我还是小心些吧。于是说道:“公子啊,天色也不早了,天知道我们还会碰上些什么?说不定比刚才那两位还瘆人呢。我们回去好吗?”她十分诚恳的样子。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