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穆海清也没想到，楚牧居然直接就掀桌子了。
大家都是官面上的人，哪有这么玩儿的？
但他毕竟老奸巨猾，短暂的惊愕后，脸上迅速堆起笑容。
“二皇子受了些伤，心情郁闷，说话也乱了方寸，大家也不要上纲上线。”
“都忘了，忘了吧。”
他一边假惺惺地说着，一边眼神快速扫过众人，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暗示。
一群大臣平日里本就围着穆海清转，见状，忙不迭地附和。
一个身形矮胖的大臣，脸上堆满谄媚，尖着嗓子道：
“穆相所言极是，二皇子定是伤病未愈，口不择言，咱们可不能往心里去。”
旁边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大臣，也跟着点头哈腰，像只啄米的鸡：
“对对对，二皇子向来英明，想必是一时糊涂，穆相宽宏大量，不与计较，咱们自然也得跟着体谅。”
一时间，阿谀奉承之声此起彼伏，仿佛这朝堂不是商议国事之地，而是穆海清的溜须拍马场。
楚牧坐在轮椅上，冷眼瞧着这一幕，心中满是不屑的同时，却也松了口气。
自己若是留在大楚，这局势自然是对自己不利的。
只不过，现在却也可能会成为自己离开大楚的助力。
他冷哼一声，笑声中带着刺骨寒意，在众人的附和声中格外突兀。
“穆相还真是威风啊，”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一言既出，群臣俯首。”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大楚的皇帝不是姓楚，而是姓穆呢！”
这话仿若一道惊雷，瞬间在众人头顶炸响。
一时间，宫门外原本还算平稳的气氛瞬间凝固，空气仿佛都被冻住。
不少大臣吓得脸色骤变，原本微微前倾的身子猛地一僵，眼神中满是惊恐与慌乱。
有的下意识地左右张望，似乎在害怕这话会招来什么灾祸；有的则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的表情被旁人捕捉，卷入这场朝堂纷争之中。
毕竟，这可是诛心之言，稍有不慎，便可能被牵扯进这危险的漩涡。
而穆海清这个在朝堂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面对楚牧这般犀利的言辞，竟怡然不惧。
他神色从容，仿若楚牧的话不过是耳边风，不值一提。
只见他微微抬起头，脸上带着那副招牌式的淡然自若，缓缓开口：
“殿下玩笑了。”
他的声音沉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谈论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老臣行得正、坐得端，一颗忠心，天地可鉴。”
说着，他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朝着乾坤宫的方向微微拱手，仰头略微仰起，做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况且老臣只是讲了些公道话，”
“这公道自在人心，诸位臣工自然是会认同。”
他的语气笃定，好像又有些其他的意味。
“反倒是殿下有些过激了吧？”
他话锋一转，矛头指向楚牧，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可那笑容里却藏着几分嘲弄。
“这大楚的天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
“这些事，还轮不到殿下您来操心。”
“靠了，这老东西还真是难对付。”
楚牧心中暗自腹诽，牙齿下意识地轻轻一咬，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他最讨厌这种摸爬滚打多年，油滑得像泥鳅般的老油子了。
想要让他们被情绪牵着走，进而露出破绽，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些人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壳包裹着，任你狂风暴雨，他们自岿然不动。
不过，楚牧向来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他眼珠子一转，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略显糙却直接有效的办法。
他双手猛地扯了下轮椅的轮子，稳稳地朝着穆海清缓缓驶去。
穆海清本就一直留意着楚牧的举动，见他这般直直地朝自己过来，心里“咯噔”一下，略微有些打鼓。
一种本能的危机感涌上心头，脚底像是抹了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可当他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簇拥着自己的那群大臣时，刚抬起的脚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他心里清楚，自己此刻要是退了，往后在这些人面前还如何树立威严？
这朝堂之上，威望一旦受损，往后行事可就难如登天了。
但这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毕竟不是吃素的，电光火石间，便给自己找了个绝佳的台阶下。
“呵呵。”
他干笑两声，那笑声在这略显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二皇子腿脚不便，还请站在前面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堆起那副看似亲切实则虚伪的笑容。
他脚下十分自然地向后退了两步，动作行云流水，仿佛这一切都是他主动安排的，没有丝毫的勉强与慌乱。
而本就要面对穆海清的楚牧，那位置正好就停在了对方的身前。
这个站位，正好就像是楚牧不懂拒绝、毫不客气一样。
让他过去，他还真敢站啊？
这下子，那些原本在朝堂纷争中保持中立、如同墙头草一般的大臣们，心中对楚牧悄然滋生出几分不满。
人群中，一位身形清瘦、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大臣微微皱眉，轻声嘀咕道：
“虽说殿下身份尊贵，可也该尊老让贤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声音虽不大，却好似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就是啊，穆相已经年逾六旬，眼看过些日子便是七十大寿了，怎能让如此长寿的长者站在后面？这成何体统？”
另一位体态富态、身着锦袍的大臣紧接着附和，他用力甩了甩衣袖，脸上满是义愤填膺的神情，仿佛楚牧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
“虽说是穆相主动相请，但二皇子若是识趣，也该谦让才对啊。”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开口，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责备意味。
他浑浊的双眼紧紧盯着楚牧，摇头叹气，似乎对楚牧的行为失望至极。
“真是礼法败坏，活该落得这个下场！”又有人小声嘟囔了一句，声音里满是不屑与轻蔑。
“嘘！慎言！”
旁边立刻有人惊慌地提醒，眼神警惕地四处张望，生怕这话被不该听到的人听去。
不少人就这样低声议论着，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嗡嗡声。
他们看向楚牧的眼神，也在这议论声中逐渐变得冷漠起来。
而听着这些人的话，人群中属于穆海清一派的大臣们，脸上纷纷露出得意的神色。
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地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其中一个尖脸细目的大臣，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哼了一句：
“一个废人，也敢和我们拼？”
“真是不知死活！”
他的声音虽小，但在这嘈杂的议论声中，却清晰地落入了身边几个同党的耳中，引得他们纷纷露出会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