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部长是我们文学院某班的第一任班长,他又在大一时加入了S社团,历任社员、部长、社长之后,在我们大三的时候光荣接过担子,接任社长职务。
社团迎新以后,我不计前嫌地请他吃了饭,只为打听关于白西装的故事。
我和他坐在一家快餐店里,十分不自然地聊起来,小段部长讲起贾延忆的故事来,十分敬业。
从他口中,我知道了贾延忆大学以来一直单身,他常常为中学时期的前女友伤心,有次甚至和小段部长喝醉了,拎着酒瓶,大晚上跑到学校古城墙上,对月谈心。
我心想:那么,他一定是个深情的人吧。
说起小段部长,我脑海里总有个挥之不去的故事。
小段部长名叫段之朋,是地道的本土人,他说他家有完整的家谱,祖上曾风光无限,自己家里至今还收藏着唐伯虎的画作。
他总把头抬的高高的,头发十分蓬松,有一种文人怒发冲冠之势,可性格却大相径庭。
大一刚入学,一天,我独自在图书馆“自习”,消磨时光。突然收到小段班长的消息:
“在吗?”
几个回合闲聊下来。他开始流露出对我家乡的强烈好奇。
“你们那边的人酒量都很好吧……你是不是也很能喝酒?”
每每有人因为我的家乡发问,我都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还是要认真地解释,拨乱反正,改变那些偏见和无稽之谈。
但是,我多以失败告终。
“我酒量一般,不太会喝……”
他接着追问:“那你能喝多少啤酒?”
我想了想,还是保守一点,不能让外人觉得我家乡的人都是“酒鬼”嘛……我轻轻回复了数字“2”。
我心里对这个数字非常满意,既不怂,又显得低调。
万万没想到,我还是收到了一堆惊讶的表情。
小段回复说,他自己是一瓶就醉的人,有时候半瓶啤酒就醉了。
我非常诧异,怎么会有成年人一瓶啤酒就醉呢?按照体重和酒精分解速率来说,十岁的孩子都有这个酒量!
不由自主地,我开始怀疑和讥讽他,一条条挖苦嫌弃他的消息发送过去。
那边的手机一定响个不停,想到这里,我心里觉得得意洋洋,十分有趣。
过了好一会儿,小段回复道:“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验证,今天下午我在社团办公室值班,你吃什么下酒菜吗,我来准备。”
我正在兴头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的邀约。
我从自习室出来,天已经昏暗了,慢步向社团办公楼走去,走着走着我心里开始嘀咕,“在值班的地方喝酒,是不是不合规矩?可别被老师和社团干部逮到呀…这么想想还有点兴奋刺激呢”“应该不会只有两个人,不知道还会叫谁一起。”
图书馆到科技楼本就不远,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门前。社团办公室在科技楼三楼,但那会儿我并不知道具体地址,不得已地,我站在大门前被迫掏出手机,在社团QQ群里来回搜索地址字样的内容。
突然一阵窸窣声响在耳边出现……小段从我背后的树丛里走出来,他穿着深色的运动装,并带着帽子,连帽子抽绳都是拉紧的,遮住大半张脸,眼镜显得格外突出。
“班长,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猥琐?”我“礼貌地”问候了小段。他一咧嘴,答道“我冷”。我心想,小段躲在帽子里这一笑,真是更显猥琐了,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走过我身旁,朝科技楼入口走去,我在身后跟着他。这才看到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上挂着沉甸甸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满满的易拉罐。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我忙快走两步,与他并肩,问道:“段之鹏,你这是买了几瓶酒,今天都谁来?”他没有停下脚步,一边走一边歪头对我说:“没买多少,你酒量可以的!”
我的步子又慢下来,远远跟着他,心里开始不安……“孤男寡女,这货要干什么?!”想着又觉得“自己这是瞎想什么呢!同班同学,又是社团伙伴,这边聚会的习惯或许和我家乡不一样呢,表现的太吃惊也露怯,还是见机行事吧”“他今天看起来也有些反常,是不是有心事,想找朋友倾诉了,嗯!一定是这样的,那我今天就当一个知心大姐吧。”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挂起笑容,跟上前去。
社团办公室在科技楼南隅,在狭窄的楼梯上走了好一会儿才到,真有点“曲径通幽处”的意思。
“吱——”小段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所谓办公室,其实只有四五平米,更像杂物间,连门都破旧得好像一脚可以踢烂。
打开灯、小段找出一套简易桌椅,把食物和啤酒整齐陈列。
我若有所思,在离门更近的位置坐下了。
聊天,喝酒,时不时捏起几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坐下来之后,一切都很自然。
“果然是我想多了。”一边谈笑风生,我心里暗自忏悔,险些污浊了纯洁的友谊。
放松下来之后,我们聊了很多社团、班级、同学的趣事,席间我多次试图探听他约我喝酒的动机,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困难、心情不好之类……他都矢口否认,只是继续碰杯、谈笑风生。
酒过三巡,我脸色自若,小段却已晕晕乎乎,转眼已经快到晚上九点钟,我提议早点结束、返回宿舍,简单收拾之后,准备离开。
走出办公室,小段掏出钥匙锁门,他脸颊绯红、锁门的动作十分缓慢。本来我走在前面,下了两三阶楼梯,见他没跟下来,我便停下脚步、侧过身背靠墙面,一边稍作休息、一边等他。
小段终于锁好了门,准备往下走。一向喜欢走在人群后面我,此刻喝了酒,觉得身子懒洋洋的,我轻轻把脚尖向后收了收,准备让小段先下楼。他似乎察觉了我的意图,开始往下走,但是,他却没有像我以为那样路过。
他经过我面前时,突然停住脚步,很小声问:“我可以抱你吗?”小段并没等我回答,甚至还没来得及听清楚,他飞快转身,一把将我抱进怀里,我心头一惊,脚下踉跄,身体不自觉向后闪,两个人重重砸在墙上。
我吓了一大跳,瞬间从微醺中清醒,一股怒意直窜脑门,低声吼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面对我的呵斥,段之鹏的手臂紧紧环抱,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他的声线却变得异常虚弱,霎时间像个六七岁的孩子,“求求你,借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声控灯悄然熄灭,走廊骤然黑暗,仿佛楼梯也变得更狭窄了,第一次被男生抱住的我,彻底慌了。
我一边努力挣脱,一边重复地说着“放开我”……
拉锯大约持续1分多钟,终于,他松开了我。
我疾速下楼,逃离那幢“黑暗的”科技楼,朝着宿舍方向走去。
小段在身后一直跟着我,不再发声。
返程路上,我脚步匆匆,头脑轰鸣,低着头,嘴里幽怨地嘟囔“我都说了不行…我又没同意,怎么可以抱我呢……”
那年我18岁,段之鹏成了我考上大学之后第一个“仇人”,简单说就是:一“抱”之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相见不相识,直到贾延忆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