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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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来有两条命,一是父母所给,从生至死,所以直至死前,人都要待之以孝,二是自己所给,人生几十载,悟道却只在一瞬间,从这一瞬间开始,人与自己达成和解,释怀之前的所有,向往未来的一切,可不就是重获新生,不同的是,第一次生命,人无过去,所以释怀,人不知未来,所以向往,而第二次,人放过自己,只追求自己想追求的,明知非坦途,却带着笑容,坚定不移的向前走。

又何尝不能说是活出了第二世。

此时的人,在众人眼中便成了圣人……

谢棠破除心魔,临场悟道,阻挡他境界上升的瓶颈,早就消失不见,这一刻,他滞留四年的半步天境,毫不费力的直接突破,但周身没有独孤秋那般肆无忌惮的剑气,就好似没有突破一般,这便是水到渠成的破境,众人皆惊异他此刻的状态,包括宋点墨和谢秋。

此刻的谢棠心如静水,又恢复了往常的儒雅模样,却又略有不同。

独孤秋感觉到了却又无法形容。

鬼墨无忧无喜无悲:“之前的谢棠不过是咽泪装欢,如今的他才是真正斩断了过往。”

独孤秋深以为然。

只见谢棠出招之时,微微停顿,给了洛长生反应时间。

这一剑从天而降,又像天外而来,剑光银亮,有着独属于南江剑法的绵密,剑意凛然又不像谢家剑那般柔和,洛长生连忙速退,此刻他已不抱胜心。

谢棠身后显现出一绝美女子的虚影,她手持三尺剑,同谢棠做着同样的动作,带着对世俗不公的愤怒,和腐朽尘规的不屑,狠狠劈向那根深蒂固、坚如磐石的剑宫擂台。

轰轰轰!

一阵轰鸣,振聋发聩。

众人几近失音,只有种撕裂之感。

良久……

尘烟缓缓散去。

“嘶……”剑宫长老倒抽一口凉气。

能承受帝境之力的擂台竟毫无反抗的被一分为二,切的整整齐齐……

…………

选手席上的众人皆是如释重负,无论如何这场争斗都该结束了,可本该宣布胜负的剑宫长老,却良久无言。

“哼!”洛家家主甩了甩衣袖,怒道:“剑宫要包庇逆犯吗!”

剑宫长老忙出来打圆场:“事发突然,洛家主先息怒,我剑宫定给你一个解释。”

洛家主正要继续说些什么,一道黑色剑光从天而降,正是凝雨剑仙,他昂起头颅:“哦?那我呢?”

剑宫长老明显被冥渊的气势压倒,剑仙继续说道:“剑宫今日必须交出谢棠!否则,以通敌之罪论处!”

谢秋落于擂台将谢棠挡在身后,示意长老退下,道:“将军的手,是否伸的太长了些?这里,是流月。”

冥渊淡淡道:“哦,对,我忘了。”

场上气氛顿时一缓,独孤秋闪到冥雨凝旁边小声道:“怎么觉得叔叔有点呆呆的……”

“呃……”冥雨凝一脸尴尬。

…………

正当场上气息微妙之际,突然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那谢亭主的手是否也伸的太长了!”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来人一身甲胄披身,浑身透着军中的肃杀之气,背后背着一把龙头大剑,弥漫着皇威,面容刚毅,双眼死死盯着谢秋。

在场大多不是流月人士,但对眼前的男人却不陌生,这人便是流月军神,杨疾。

可能选手席上的众人并不认识这位将军,他征战沙场时,独孤秋鬼墨无忧还未出生,谢棠等人还年少。

冥渊对着杨疾和其身后大剑微微拱手。

杨疾拱手还礼。

宋点墨落在谢秋旁边。

四人无声许久,宋长青落在杨疾身后,无奈的对宋点墨摇了摇头。

谢秋注意到后微微一叹,躬身拜道:“谢秋,拜见陛下。”

杨疾身后大剑便是流月之剑,与国同名。

宋点墨亦是拜道:“草民宋点墨拜见陛下。”

场上众人纷纷拜道:“恭迎陛下!”

杨疾道:“起来吧。”

众人起身。

杨疾道:“杨家世受皇恩,谢棠当众施展妖术,惑乱万民,本将军作为陛下钦点的钦差大臣,着将其带回墟都受审,可有异议?”

独孤秋刚要开口却被鬼墨无忧一把扯住。

妖术?

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句话也封于口中,独孤秋本该被扯的重新落座,这次却甩开了鬼墨无忧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年郎郎笑声响彻死寂的剑宫上空。

杨疾阴晴不定,将目光投去,众人面色各异。

杨疾开口道:“你是何人,何故发笑!”

独孤秋敛声:“独孤家,独孤秋,至于何故发笑,在场大家都想畅笑,不过有人堵上了大家的口罢了。”

杨疾道:“家国大事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又懂几分,速速退下,看在独孤暮火的面子上,我可免你不敬公堂之罪。”

独孤秋道:“谢将军,不过,我独孤秋一人做事一人当,所为皆与独孤家无关……”

独孤秋正要继续开口,却被鬼墨无忧打断,只见少女面色如常,对着杨疾说道:“将军慧眼,谢棠施展究竟是否为妖法,相信您自有定论,当此用人之际,谢棠无疑是这一辈最璀璨的新星,因为前人莫须有的揣测,而断送这一辈的少贤,如此,是否舍本逐末,因果颠倒,在此请将军三思。”

众人朝鬼墨无忧看去,杨疾道:“好伶俐的丫头。”

没有回答,自顾自的向谢棠走去,谢秋挡在其身前,似乎下一刻秋水剑就要出鞘,冥渊跟着杨疾,手指按在背后的青锋剑上,宋点墨与谢秋并肩而立,这对老朋友自是同进退。

杨疾淡淡道:“宋点墨,你,要抗旨吗?”

几个字,重千钧,场上气氛一瞬到达冰点,谢秋将宋点墨微微推开,为一己之私至朋友于险境,显然非君子所为,宋点墨拔出点墨剑,周身弥漫的剑气弄的众人睁不开眼。

杨疾看着二人目中露出杀机:“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好,很好……”

冥渊背后的青锋剑缓缓拔出,一道惊世剑芒随之显现。

就在此刻,谢棠从谢秋身后走出:“学生愿跟将军走。”

谢秋大惊失色:“傻小子!说什么呢!”

谢棠看着爷爷,摇了摇头道:“爷爷年岁大了,分不清是非曲直,让将军见笑了,独孤二人生于草莽,不知律法,希望将军不要怪罪,宋爷爷,只是老眼昏花,识不得将军……”

杨疾面色缓和了些,谢秋还要开口,谢棠道:“草民自知罪孽深重,此时敢言者皆为重情重义之辈,愿将军饶他们一命,学生自当感激不尽。”

宋点墨与谢棠对视一眼,木讷的拦住谢秋。

谢棠对着众人洒然道:“感谢诸位,谢棠能出现在你们的人生中,三生有幸。”

随后,双膝跪地道:“罪民谢棠接旨!”

杨疾没有说什么,对着冥渊点点头,青锋剑的绝世锋芒敛入鞘中。

谢秋老泪纵横,这一幕……

谢棠又对着杨疾笑道:“多谢将军成全。”

杨疾不咸不淡道:“多谢陛下吧。”

“谢,陛下。”

独孤秋这次没有冲动,他知道自己不够强大,一个人背不起一座朝廷……

选手席上的众人都红了眼眶,这一瞬间,谢棠之前所有的瑕疵都被隐下。

韩冰哽咽道:“你……还是那么懂事啊……”

谢棠保持着跪姿,对着冥渊一礼后,又对着杨疾拜道:“将军,我们启程吧。”

带着笑容,看不出悲伤,又让人不忍拒绝。

杨疾对冥渊一礼:“冥兄,你我皆有要事,不如就此别过。”

冥渊点点头:“杨兄,后会有期。”

随后化为剑光带着冥雨凝冲天而起。

杨疾看着谢棠摇摇头,叹道:“起来吧,路上我们还有个伴儿呢。”

谢棠起身,杨疾走到谢秋身旁张了张嘴似是说了什么。

谢秋一个踉跄,竟要栽倒在地。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谢棠二人离去。

那句话分明是,别做不该做的……如果不想他像谢婧一样的话……

…………

洛阳,凌云宫。

李上柬,一身金色长袍,漫步在红墙的缝隙间,他感受着风中的寒意,思绪不禁回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他还是个皇子,她亦华年,二人亦在这条路上,她抱着半卷书,吟道:“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李上柬回过神,手伸在半空中,旁边的宫人发出刺耳的声音:“陛下,您……”

李上柬打断道:“退下吧。”

“这……”老太监是看着李上柬长大的,应道:“是……”

李上柬的走到那座朱苑,这里早已不复往日,七年了,封宫的红批都褪色了,他鬼使神差缓缓叩门,许久等不来回应,泪水夺眶而出,嘴立马分辨出这咸咸的味道,人皇轻轻念道:“瞧我这记性……原来,你已经死了……”

语气中带着自嘲,推门而入,看着眼前蛛网密布的宫阙,寥落又失落,他慢慢坐在石墩上,感受着熟悉的质感,向对面望去,仿佛佳人犹在,二人如往常一般品茶、作词、论剑、谈国……

这一天,凌云落雪了,李上柬回首看去,遍布诗痕的宫墙,多了些许白色的点缀。

“你怎么又乱劈墙,内务府的老太监念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总觉得院中缺些生气,题些词,舒服些。”

“可苦了我了。”少年皇子翻了个白眼。

“我大名鼎鼎的凌云六皇子,这点事都搞不定?”女孩打趣道。

…………

“婧儿……”

李上柬下意识想拔出腰间的凌云剑,却发现剑已被李无欲带出宫历练,指尖凝出些许剑气,站起身……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挼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一笔笔,一画画……

这一天,人皇将墙上模糊的词刻重新劈了一遍。

“这回……没人敢管你了……”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宠溺的笑。

…………

“上柬……”

“婧儿!你怎么起来了,慢慢说。”

“我不想我们的儿子如你一般,他此生无欲无求便好……”

“嗯……”

…………

“我们的欲儿长大了,比我强……”

(十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