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几步就冲到前院苏长顺家门口。
果然,那家伙正悠闲地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眼神还带着点看戏的戏谑。
看到苏长顺这副模样,傻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猛地冲到苏长顺面前,胸膛剧烈起伏,眼睛瞪得溜圆,像要喷出火来。
他张了张嘴,想骂,想吼,想质问,可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憋了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苏…苏长顺,你…你他妈…"
傻柱那句带着火星子的"你他妈…"
刚蹦出牙缝,就被苏长顺一个干脆利落的动作打断了。
"进来说。"苏长顺眼皮都没抬,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
他侧身让开门口,下巴朝屋里点了点,那姿态,仿佛早就料到傻柱会来,并且准备好了审判席。
傻柱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静噎了一下,满腔的怒火像被戳了个洞,气势不由自主地泄了三分。
他下意识地,带着点被命令的憋屈感,脚步僵硬地迈进了小屋。
门在身后被苏长顺随手关上,隔绝了外面渐起的喧嚣和对门可能存在的窥探目光。
屋里光线有点暗,只有窗玻璃透进最后一点天光,映着苏长顺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傻柱站在屋子中央,像一头被关进笼子的困兽,胸脯还在剧烈起伏。
瞪着苏长顺,喘着粗气,憋了半天,终于把刚才没吼出来的话砸了出来。
"苏长顺,你他妈什么意思?啊?"他声音嘶哑,带着被背叛的愤怒和委屈。
"你跟我借钱买车,我借了一百八,可你…你他妈凭什么满大院嚷嚷我掏光了四百块?啊?谁让你说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嗓子…你这一嗓子把什么都毁了。"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要戳到苏长顺鼻子上。
"秦姐…秦姐她…她今天都没来,屋里冷锅冷灶,连盆洗脚水都没人倒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瞎嚷嚷什么掏光家底?你让她怎么想?你让我以后…以后…"
他卡壳了,那个以后还能不能见到秦姐温柔的笑脸的话哽在喉咙里,又酸又涩,让他眼睛都红了。
苏长顺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波澜,甚至慢条斯理地弹了弹烟灰。
直到傻柱吼完了,屋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苏长顺才缓缓抬起眼皮。
那眼神,冰冷,锐利,像手术刀一样,瞬间刺穿了傻柱所有愤怒和委屈的伪装。
"吼完了?"苏长顺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何雨柱,何大班长,你今年二十了,不是两岁!脑子呢?让秦淮茹那点假模假式的温柔给糊住了?还是让食堂油烟给熏傻了?"
傻柱被他这冰冷的语气和直呼其名的态度激得又是一怒:"你放屁,秦姐她…"
"她什么她?"苏长顺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他一步踏前,逼近傻柱,那双眼睛里的寒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何雨柱,你给我听清楚了,也给我把脑子里的浆糊倒干净了好好想想。"
"秦淮茹,她是你什么人?嗯?邻居?朋友?还是你未过门的媳妇?"
"她凭什么天天往你一个光棍汉屋里钻?给你洗衣服?给你叠被子?给你收拾屋子?甚至…给你倒洗脚水?嗯?"
"她一个结了婚,有男人,有孩子,有婆婆的媳妇,能天天伺候你?她图什么?图你长得精神?图你嘴臭会骂人?图你工资高?——哦,对了,说到工资。"
苏长顺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刻薄,极其冰冷的讥笑。
"以前你手里攥着易中海贪墨你家那四百块巨款的时候,她跑得那叫一个勤快,洗衣叠被倒洗脚水,服务周到得跟京城饭店似的,为啥?因为你是行走的大团结,她惦记着能从你指头缝里抠出点油水来,贴补她那永远填不满的穷窟窿。"
"现在呢?钱呢?被我借走一百八买车了,剩下的两百,也被我当着全大院的面,用掏光家底的广播给你焊死了,秦淮茹她傻吗?她不傻,她精得很,她知道你这血包暂时挤不出血了,她还来干什么?白给你干活?她秦淮茹是活雷锋吗?她家有金山银山让她这么糟践力气?"
"醒醒吧傻柱,你那点秦姐的温柔体贴,那都是明码标价的,她帮你做这些的代价就是你的钱,现在钱没了,帮你做的一切自然会停下,懂不懂?这叫市场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苏长顺的话像一把刀子,又快又狠又准,一刀刀捅在傻柱最不愿意面对,也最不敢深想的地方。
把他心里那点关于秦姐对我好是因为我人好的幻想,戳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傻柱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长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他心坎上。
"我…我借你钱…是…是为了帮你…"
傻柱的声音干涩,带着最后一点挣扎和委屈。
"帮我?"苏长顺嗤笑一声,眼神更加锐利。
"何雨柱,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你借我钱,真是单纯为了帮我娶媳妇?"
他往前又逼了一步,几乎贴着傻柱的鼻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雷霆万钧的质问,
"你他妈不是也想着,不想把所有钱都填了贾家的窟窿?还有你是不是觉得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我苏长顺就得记你的好?就得在秦淮茹面前帮你说好话?就得撮合你俩?是不是还做着你帮了我,我就得帮你追秦姐的美梦呢?嗯?"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直接劈开了傻柱心底最隐秘,最见不得光的那点龌龊心思。
他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巨大的羞耻感和被彻底被看穿的恐慌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门板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眼神惊恐地看着苏长顺,仿佛看到了魔鬼。
苏长顺看着他那副被彻底击垮的模样,眼神没有丝毫怜悯。
"何雨柱,你给我听好了,我苏长顺,借你钱,是看得起你,是给你这个弟弟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
"你以为我稀罕你那点钱?我是在救你,把你从秦淮茹那个无底洞里拽出来,把你从惦记有夫之妇这个臭泥潭里拔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整天跟个哈巴狗似的围着秦淮茹转,她天天去你屋里给你洗衣叠被倒洗脚水,传出去你会是个什么名声?傻柱跟贾家媳妇不清不楚,傻柱想给贾东旭戴绿帽子,这样的话要是传到厂里,传到街道,你他妈还想不想在轧钢厂混了?还想不想找正经媳妇了?哪个清白姑娘愿意嫁一个跟别人媳妇纠缠不清的破鞋专业户?嗯?"
破鞋专业户五个字,像五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傻柱的耳朵。
他在大院不是没听过类似的闲言碎语,但都被他刻意忽略了,或者用身正不怕影子斜来自我安慰。
现在被苏长顺如此赤裸裸的点破,那份潜在的。
足以毁掉他名声和未来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我…我没有…我跟秦姐…清清白白…"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最后的辩解苍白无力。
"清白?"苏长顺冷笑,眼神如刀。
"瓜田李下,孤男寡女,你跟我说清白?你问问院里那些长舌妇信不信?你问问贾东旭那个绿毛龟信不信?你问问街道办王主任信不信?"
"我借你的钱买车,把你那点家底亮出来,断了秦淮茹的念想,也断了你这点痴心妄想,是在救你的名声,是在给你以后找媳妇铺路,懂不懂?你这个蠢货。"
苏长顺深吸一口气,指着傻柱的鼻子,一字一句,如同最终宣判。
"何雨柱,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从今往后,你要是再敢跟秦淮茹不清不楚,再敢让她进你屋门半步,再敢为了她那点假模假式的眼泪和诉苦掏一分钱,你就给我听好了——"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咱俩这兄弟情分,就算彻底到头了,我苏长顺没你这么个拎不清,给祖宗脸上抹黑的弟弟,往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关道,你傻柱是死是活,是打光棍还是被唾沫星子淹死,都跟我苏长顺没半毛钱关系。"
"听明白了吗?"
最后那句:听明白了吗?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傻柱耳膜嗡嗡作响。
傻柱整个人沉浸在自闭的深渊里,就在他浑浑噩噩地拉开屋门跨过门槛准备回家时,
脑海中像突然被泼了一盆冰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老子是债主啊,他苏长顺凭啥这么训我何雨柱?
他猛地刹住脚步,硬生生把身体拧了回来,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脸色严肃,一副不听话就决裂模样的苏长顺。
一股巨大的,迟来的屈辱感和被愚弄的怒火腾的一下直冲天灵盖。
"好你个苏长顺!"傻柱心里那个憋屈啊,直接就炸毛翻脸。
"老子借了你一百八十块巨款,还没怎么样你呢?结果你丫倒好?不仅没点欠钱该有的孙子样,还敢在这儿把我呼来喝去?拍桌子瞪眼地训我?像训孙子似的让我滚出去?"
刚才被苏长顺指点江山产生崇拜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被压制后更猛烈的反弹。
他傻柱是傻,是拎不清,但他才是借钱出去的那个大爷啊,不是进来挨训的龟孙子。
"你,给我等会儿!"
傻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屈辱和愤怒,甚至有点破音。
他猛然回转凑到苏长顺跟前,身体几乎要顶到苏长顺。
那眼睛瞪的比刚才质问他乱说话时还圆溜。
"苏长顺,你丫给我听清楚了。"
傻柱伸出一根手指,差点戳到苏长顺鼻子上,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
"是老子我,借了你,一百八,一百八十块钱,是真金白银!"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他妈是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