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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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长顺看着傻柱回中院,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媳妇儿,你先歇着,剩下的饭交给柱子,我出去把糖发了,让全院子都知道咱俩的好事儿!"

李晓梅笑着点头,继续整理柜子。

苏长顺揣着满兜甜蜜武器,推门而出,一眼就看到对门阎埠贵家门口的情景。

阎埠贵坐在小板凳上,茶缸搁在脚边,眼镜片后的目光看似漫无目的实则精准地在院子里逡巡。

他脚边,才四岁的小女儿阎解娣正撅着屁股,用根小树枝专心致志地数着地上搬家的蚂蚁。

小嘴里还念念有词:“一只…两只…”

阎埠贵看到苏长顺出来,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他鼓鼓囊囊的裤兜,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哟,长顺,新娘子安顿好了?"

苏长顺心中暗笑:这老阎,果然在等糖,连解娣都派出来当诱饵了。

行!糖多的是,正好买个耳根清净和几句好话,他踱步过去,脸上也是热情洋溢的笑容。

"阎老师,托您的福,都挺好的!"

他走到近前,从左右裤兜各抓出一大把水果糖,动作夸张地直接塞进阎埠贵微微摊开,有点等不及的手里。

"您是我前辈,又是文化人,这喜糖必须双份。"他声音宏亮,又弯腰笑眯眯地摸了摸阎解娣的小脑袋。

再抓出一把漂亮的橘子瓣糖,塞满了小丫头两个上衣口袋:"来,解娣,吃糖,沾沾哥哥的喜气儿。"

阎解娣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咧到耳后根:"谢谢长顺哥哥。"

声音又脆又亮。

阎埠贵那感觉比刚领了工资还舒坦,脸上每一道褶子都舒展成了菊花状。

"哎哟哟,长顺,你这…这也太客气了,恭喜恭喜啊,广播室李晓梅同志?那可是厂里最优秀的播音员,声音跟百灵鸟似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这眼光,没得挑!"

他夸起来词儿都多了,"放心,远亲不如近邻,你杨婶那人最热心肠,以后晓梅同志要是在家,有啥事儿要帮忙的,或者想找人唠唠嗑,尽管来,让你杨婶儿陪着。"

苏长顺接话,声音压低些,带点亲昵:"阎老师,您这话我可就当真了。"

他笑容不变,眼神却认真起来:"我家晓梅性子好,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我怕有些…不识相的或者憋着坏心眼子的,趁我不在,给我媳妇儿气受,或者弄点什么幺蛾子…"

"到时候,就得麻烦您这种明白人,在场的时候,多帮着说句公道话,或者…提前给我透个风儿?别让小人在背后欺负了新媳妇儿,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阎埠贵立刻挺直腰板,眼镜片后的光芒一闪,拍着胸脯保证。

"有我在…咳,有你杨婶在,前院这块地界儿,谁敢给你媳妇儿添堵?还想不想在这院儿里混了?你放心,你杨婶儿耳朵尖着呢,嘴巴也利索,保准不能让晓梅同志受半点委屈。"

苏长顺满意地笑了,正要再寒暄几句,就听见背后传来傻柱那大嗓门。

"长顺哥,我这就开工了。"

苏长顺回头,只见傻柱撸着袖子,直奔家里厨房那锅还温着的卤煮和刚买的猪大肠。

"行,柱子,看你的了。"苏长顺朝屋里喊了一嗓子。

他回头对阎埠贵笑笑:"阎老师,您歇着,我去中院那几家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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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最后半兜子糖,苏长顺穿过月亮门,踏入了中院。

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易中海家——现在只能叫陈桂花的家门上。

门窗紧闭,灯也未亮,像一块死气沉沉的灰斑。

苏长顺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着一丝审视和一丝玩味,走到门前。

"咚咚咚!"敲门声清脆有力。

门内沉寂了十几秒,才传来拖沓的脚步声。

门被拉开一条缝,露出陈桂花那张灰败,憔悴的脸。

当她看清是苏长顺,浑浊的眼底瞬间翻涌起一丝恨意和恐惧。

苏长顺仿佛没看见她的恨意,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能晃瞎人眼,声音带着一种分享天大喜讯的真诚。

"哎哟,陈婶儿,您气色…看着还行,这就好,这就好。"

心里嘀咕着:啧啧,这脸色,跟刚从坟里刨出来似的,还行?

哥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见长,眼前这位,也算不上好人,易中海贪墨,她是知情人,表面装着可怜何雨水,实际上呢,还是眼睁睁看着小姑娘挨饿。

"跟您报告个好消息,今儿个我和广播室的李晓梅同志登记结婚了,以后晓梅同志就住前院了,一点喜糖,您尝尝,沾沾喜气儿。这点喜糖,您务必拿着,甜甜嘴儿,也…顺顺心气儿。"

顺顺心气儿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带着促狭,他抓了一把糖,不由分说地递过去,动作不容拒绝。

陈桂花的手僵硬地伸出来,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

艰难的字:"恭喜…恭喜你们了…"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喜意。

苏长顺仿佛没听出她的敷衍,往前凑了半步,声音也压低,像在说一个秘密。

"陈婶儿,说起这个喜气啊…前两天在街道办碰巧遇见王主任,聊起来,她老人家还特意问起您的情况呢。"

陈桂花浑身一僵,捏着糖的手骤然收紧。

苏长顺继续用那种推心置腹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

"她说啊…最近特别担心您这样家属的情绪,怕您思想包袱太重,毕竟…南城那边前阵子就出过个事儿,一个那什么…劳改人员的家属,心里不痛快,就天天在胡同口骂街,逮谁骂谁,那话说得呀…啧啧啧,别提多难听了。"

他摇头叹气,仿佛在为那人惋惜:"唉,结果您猜怎么着?被邻居举报了,影响太坏,街道保卫科来人,愣是给请进去帮教了几天,后来啊…好像是嫌她思想觉悟实在改造不了,干脆连人带家当,直接给遣送回原籍老家去了,她在城里的那间小破房,都给街道…充公了。"

"咯噔!"苏长顺仿佛能听到陈桂花心脏猛地一跳的声音。

她本就灰败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原籍?房子?那是她安身立命最后的根啊。

苏长顺话锋陡然一转,脸上绽开无比真诚甚至带着点敬佩的笑容。

"我当时就跟王主任拍胸脯保证了。主任您多虑了,我们院儿的陈婶儿,那觉悟能一样吗?易中海同志以前在院里,那可是最讲究团结互助,邻里和睦的标杆,陈婶儿作为他的家属,思想境界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您瞧瞧,现在人家不是踏踏实实,安安静静地过日子?这才是明白人,这才是…大智慧啊。"

他笑着,目光扫过陈桂花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

"您看,我这回登门一看,果然,陈婶儿就是陈婶儿,沉得住气,稳得住神,明白安安稳稳才是硬道理,这份定力,佩服,佩服啊!"

这番话,像一根无形的钢丝绳,死死勒住了陈桂花的脖子,将她的恨意,恐惧和那点残存报复全部绞得粉碎。

她知道,苏长顺绝非危言耸听,王主任绝对有这权力,他更有这个动机和能力。

她深深地垂下头,甚至不敢再看苏长顺那张真诚的笑脸,用尽全身力气,发出蚊子般的,带着巨大屈辱的声音。

"谢谢…谢谢你长顺…帮…帮我回…回应王主任…我…我会安安稳稳的…"

苏长顺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您歇着吧,糖慢慢吃,日子还得往前看。"

说罢他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今夜重头戏——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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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顺走到贾家门口,不出所料,里面正上演着例行节目。

贾张氏那尖利刻薄的嗓音穿透门板:"哭哭哭,就知道嚎丧,老娘还没死呢,你看看你这丧气样儿,傻柱那点油水都断了,贾家养着你有什么用?连个接济都揽不回来,废物,赔钱货…"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夹杂着秦淮茹压抑的啜泣和棒梗的哭闹。

苏长顺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一种恶作剧即将得逞的兴奋。

他没有立刻敲门,反而悠闲地靠在门框旁,好整以暇地欣赏了几秒钟的家庭伦理剧。

啧,老寡妇,你这骂街战斗力还是…

看来今儿得加点猛料才行。

然后,他才抬手,用指关节重重地敲响了门板。

"张婶儿,秦嫂子,开开门,有好事儿,我给送甜头来了。"

屋内的叫骂哭泣戛然而止,一片死寂。

门被拉开一条缝,秦淮茹那张布满泪痕,楚楚可怜,写满惊惧和屈辱的脸探了出来。

看到苏长顺那张带着核善笑容的脸,她浑身一颤,眼神里带着怨恨,屈辱,还有难堪…

苏长顺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把将门推开些,身形直接挤进小屋,脸上是夸张到极致的热情。

"哟,都在家呢?正好!"他声音洪亮,"天大的喜事儿,普天同庆啊,我,苏长顺,今儿个正式把广播室那朵厂花儿,李晓梅同志,娶回家啦。"

他从裤兜里抓出一大把糖果,不管不顾地就往秦淮茹僵硬的手里塞。

"喏,喜糖,见者有份,给棒梗甜甜嘴儿,也给二位沾沾喜气儿,也给你们家…冲冲晦气。"

秦淮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手。

"嗷——"

屋里响起贾张氏那熟悉的,炸裂般的尖嚎,"苏长顺,你个小王…"

苏长顺的笑容纹丝未动,他反而上前一步,直接打断她的诅咒。

"张婶儿,您这表情…怎么?听到我这喜事儿,您…不高兴?"

他故意加重高兴二字,目光扫过秦淮茹煞白的脸和屋内暗处贾东旭沉默压抑的气氛。

"哎呀呀,看看你们家这气氛…乌烟瘴气,怨气冲天,棒梗这孩子才多大?成天泡在这怨妇骂街的毒汤里,您说这对他幼小的心灵…得造成多大阴影?以后长大了,是学他爹闷头打铁?还是学他奶奶…撒泼打滚?"

他目光转向屋内更深的黑暗,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东旭哥累死累活上一天班,回来还得听这些…负能量爆棚的玩意儿,啧…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这日子…还能有奔头吗?东旭哥?您说是不是?"

苏长顺不再废话,左手一把攥住贾张氏手腕,右手里那把糖果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狠狠塞进她粗糙的手里,塞得满满当当。

"拿着,张婶儿!"苏长顺的声音不大,却透着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糖,我请你…务必吃下去,给棒梗带个好头,也给您自己…顺顺心气。"

他死死盯住贾张氏因恐惧和屈辱而瞪大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刻。

"以后,在这院里,尤其是在我苏长顺媳妇儿在家的时候…"

"管好你那张嘴。"

"别让我听见一句不该听见的,一句…都不行。"

"要是管不好,没关系,粮库的麻袋够多,红土沟的太阳够晒,保管让你…好好学学怎么闭嘴。"

说完,他像扔垃圾一样猛地甩开贾张氏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