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彦安静地立在门外，眼眸低垂，看似恭顺，实则余光早已将殿内的景象尽收眼底。
他不敢抬头直视，却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将一切收入心中，耳朵微动，捕捉着殿内的每一个细微动静，脑海中迅速勾勒出殿内的情景。
殿内，龙椅之上端坐着大周皇帝姬无双。
身材单薄瘦弱，眉宇俊朗，却透着几分病态的苍白，龙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神情中威严不足，更多的是疲惫与无奈。
此刻，他正挥动手臂，发泄着胸中的怒火，手腕上的玉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刺耳。
一众大臣分列两侧，或低头不语，或窃窃私语，神态各异，有的面带惶恐，有的眼底藏着几分不屑，有的则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银子呢？朕再问你们一遍，银子呢？云州大灾，下旨拨发的赈灾银两呢？啊！”姬无双的声音虽有些虚弱，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响彻大殿，震得殿顶的梁柱似乎都微微一颤。
他的目光如刀，扫过下方的大臣，试图从这些人的脸上找出些许线索。
一名老臣颤巍巍地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低沉而惶恐，带着几分颤抖：“陛下，国库空虚……户部……正在筹措……”他的袍角微微抖动，显然是吓得不轻，声音中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
龙椅上的姬无双面色愈发阴沉，怒意在眉间凝聚，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帮臣子欺他登基不久，根基浅薄，竟敢私吞国库。
如今大周朝廷，连赈灾的银两都拨不出去，他如何不怒？
国库空虚，民生凋敝，他这皇帝做得憋屈至极，心中满是屈辱与不甘。
又一名大臣站出队列，语气中敬畏不足，多了几分说教，声音平稳却透着几分倨傲：“陛下，事有轻重缓急，云州之事容后再说。如今坐镇北境的赵将军病倒，朝廷须派一位大将镇守北方边境，以防草原贼子作乱……”
“是啊，陛下，内忧自会解决，如今更需将重心放在对外边防才是！”另一人附和，声音中带着几分敷衍，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云州百姓的死活与他无关。
“陛下，老臣以为，柳大将军是如今的不二人选。”一名老臣捋着胡须，语气笃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臣附议，柳大将军战功卓着，他若坐镇北境，那些北蛮子根本不敢犯我大周疆土。”
“以柳大将军之威名，陛下若即刻下旨，北方边境的将士军心可定！”
不断有朝臣站出队列，言语间尽是对柳家族的推崇，声音此起彼伏，似要将柳大将军捧上天。
姬无双面色愈发阴沉，薄唇紧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龙椅的扶手。
他登基以来，确实无人可用。
不少大臣意图攀附柳家族，所举荐的柳大将军，正是柳飘飘的亲兄长柳天青。
柳一族在大周王朝势力庞大，枝叶繁茂，几乎遮蔽半壁天穹，私下里不少人耳语，当朝圣上不过是柳家扶持的傀儡罢了。
这话虽未明说，却如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每每想起，都让他感到一阵刺痛。
“此事事关重大，容朕再想想，诸位爱卿退下吧。”姬无双揉着眉心，压着怒意说道，声音中透着一丝疲惫，手指在额角轻轻按压，似要缓解那股涌上来的头痛，眉间的皱纹更深了几分。
有臣子立马喊道：“皇上，此事迫在眉……”
“朕说退下！”姬无双横眉竖眼，嘶吼一声，声音虽不洪亮，却带着几分决然，龙椅上的身影微微一颤，似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气氛一瞬沉凝，大殿内鸦雀无声，空气仿佛凝固，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众臣连忙低头，悻悻退去，脚步声杂乱地在殿内回响，拖出一片凌乱的声响。
一位位朝臣路过萧明彦身旁，看都不看这个位卑低贱的小太监，自顾自与同僚说着轻松的话语，仿佛方才的争执与他们无关，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惬意，甚至有人低声笑着讨论晚膳的安排。
萧明彦低眉盯着脚下的青石板，纹路清晰可见，心中却暗暗记下殿内每个人的神态与言语，脑中飞快地分析着局势，试图从中找出些许线索。
待众臣散尽，青儿领着他走入大殿，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回荡在高耸的殿顶。
“陛下，奴婢奉皇后之命，带小明子前来为您诊脉。”青儿恭敬行礼，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柔和，腰身微微弯曲，姿态端庄。
姬无双瞄了萧明彦一眼，眉头微蹙，目光中透着一丝不悦，冷哼道：“你就是皇后说的那个小太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试探，眼神如刀般扫过萧明彦。
呼，看来皇后与他提过了，还好……
萧明彦低眸，恭声道：“启禀皇上，正是奴才。”他的声音平稳，尽量掩去心中的紧张，双手微微收紧，藏在袖中。
姬无双冷着脸，目光如冰，薄唇微抿，心中暗道：皇后的人，即便是个小太监，见到朕也不下跪？
他沉声道：“滚，朕没病！”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挥手示意他离开，手势干脆利落，透着一股不容商量的意味。
“呃……”
萧明彦心头一紧，暗道：若就这么走了，他回去定会被皇后责罚，甚至性命不保，后果不堪设想。
青儿似乎早料到皇帝的反应，忙道：“陛下，皇后说了，陛下认为太医都是庸医，但小明子并非太医，乃祖传医术。陛下日夜操劳，龙体受累，娘娘担忧您，食宿皆无味……”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恳切，目光微微上扬，观察着姬无双的神色，试图软化他的态度。
姬无双本想继续发火，但听到皇后的话，脸上闪过一丝忌惮，怒意稍敛，眼中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似有几分挣扎。
他瞥了萧明彦一眼，心中暗道：祖传医术？怕只是个庸医罢了。除了长得好看些，一无是处。皇后定是病急乱投医。当初他怕太医查出自己的秘密，可这个小太监……或许能利用一番，堵住皇后的嘴。
他冷哼一声：“也罢，其他人退下！”
青儿推了推萧明彦的手，示意他上前，自己则关上殿门，悄然退去，殿门合拢时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
殿内只剩萧明彦与姬无双二人，气氛沉寂得有些压抑，烛光在殿内摇曳，投下两道长长的影子，映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微微颤动。
萧明彦上前，对坐于姬无双身旁，单手轻按在他的脉搏处，指尖触碰到那白皙而纤细的手腕，触感柔软却带着几分凉意，眼眸微眯，仔细感受脉象。
眼前的皇帝看似年轻，眉宇俊朗，脸颊与手腕皆白皙异常，肤质细腻得几乎不像男子，透着一股异样的柔美。
更奇的是，他能隐隐嗅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这香气清雅迷人，不似寻常香料那般浓烈造作，而是自然流露，从骨子里散发出来，令人心神微动，甚至有些沉醉。
“动作快点，朕还有诸多奏章。”姬无双静静地看着萧明彦，眸中的冷意毫不收敛，声音中透着几分不耐，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发出细微的声响，节奏分明，似在催促。
萧明彦屏息凝神，感受着脉搏的跳动，指尖微微用力，细细分辨那微弱的节奏，脑海中飞快地运转，将脉象与医理一一对应。
很快，他的眼波泛起一丝涟漪，心中轰然一震，如遭雷击，震惊之意在胸中翻滚。
——原来如此！难怪不宠幸嫔妃，不与柳皇后同床共枕。初时我以为皇帝只是忌惮柳皇后在宫中坐大，原来你这小皇帝竟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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