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豪饭店的牡丹厅内，水晶吊灯将包厢映照得金碧辉煌。
付辰推门而入时，大姑付春霞正端着茶杯与父亲说话，见他进来，立刻放下茶杯迎了上来。
“哎哟，我们家的大学生可算来了！”大姑热情地拉住付辰的手，上下打量着，“录取通知书带了吗？快拿出来让大姑看看！”
付辰笑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抽出录取通知书。大姑接过，像捧着什么珍宝似的，手指轻轻抚过烫金的校徽，眼眶竟有些湿润。
“好，真好……”她声音微微发颤，“咱们老付家终于出个大学生了！”
“小姑。”付辰转向坐在一旁的付秋萍，礼貌地打招呼。
“嗯。”小姑冷淡地应了声，手指敲了敲桌面，“考上大学是好事，但别骄傲。现在大学生遍地都是，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的多的是。”
付辰不以为意的笑笑，目光落在小姑身边的女孩身上——他的表妹周玉洁。
女孩穿着朴素的格子衬衫，低着头玩手指，察觉到付辰的目光，怯怯地抬头笑了笑，又迅速低下头去。
“表姐没来吗？”付辰环视一圈，发现大姑家的表姐杨菲菲不在。
“菲菲回省城了，说是找了个实习机会。”
话题很快又转到孩子们身上。小姑冷哼一声：“我家这个不争气的，连个专科都没考上。”
大姑劝道：“让小洁复读一年试试？现在社会竞争这么激烈……”
“复读？”小姑冷笑，“就她那脑子，复读十年也考不上！”
她转向女儿，语气刻薄，“你自己说，你是不是笨得要命？上次那道题，我盯着你做了三遍，结果考试还是错！你是不是存心要气死我？”
表妹周玉洁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如蚊呐：“我……我是笨……”
小姑看着女儿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更来气，胸口剧烈起伏。
她端起茶杯猛灌一口，滚烫的茶水烫得她直皱眉，却硬是咽了下去。她重重放下茶杯，瓷器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付秋萍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涂着厚厚粉底的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算了，跟你置气我迟早得气出病来。”
她转向付海，语气缓和了些：“哥，二叔家老三不是在新华路开了家‘丽影照相馆’么？听说生意不错。你跟他熟，能不能帮忙说说，让小洁去当个学徒？好歹学个手艺，将来饿不死。”
付海沉吟片刻，点点头：“行，我回头找他聊聊。老三那人实在，应该没问题……”
听到这番对话，付辰不由一个激灵，回想起前世表妹颇为坎坷的遭遇。
辍学后去照相馆当学徒，跟照相馆里面一个渣男谈朋友，意外怀了孕，一直不敢跟家里说，那男的过于浑蛋，不想负责任竟然直接玩起了消失，结果表妹肚子越来越大，家里知道的时候，已经怀孕七个月了。
最后没办法，决定把孩子生下来，表妹年轻轻轻就成了未婚妈妈，一直到接近 30岁才结了婚，据说在婆家受气，回到娘家也被小姑各种嫌弃，日子过得可谓糟心透了。
对这个表妹，付辰其实是挺喜欢的，在他印象里，表妹一直是个温婉的女孩，只是长期受到母亲的贬斥，自信心已经完全没有了，变得有点胆小怯懦，缺乏主见。
既然知道表妹的遭遇，付辰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重蹈覆辙，刚想开口劝说一番，包厢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穿着米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名端着托盘的服务员，女子身姿婀娜，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从容。
付辰微微一怔，郑舒妍怎么亲自过来了？
“打扰各位了。”郑舒妍微微一笑，声音清亮悦耳却不失沉稳。
“您是……”大姑疑惑地问道。
“我是帝豪饭店的总经理郑舒妍。”她优雅地欠身，“听说付辰同学在这里办家宴，特意过来问候一下。”
付辰的背脊瞬间绷直，有点警惕地看着她。
郑舒妍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紧张，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她确实是听说付辰在这里办家宴，特意过来看看。结果不出她所料，付辰做生意的事情，他的家人根本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惊讶她和付辰认识。
她感觉自己发现了付辰的小秘密，有点好玩，想象着如果自己说出来付辰做的那些事，他的家人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看付辰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终究没忍心真的刁难他。
“这是我们饭店的一点心意。”她示意服务员将两瓶珍藏红酒和几道特色菜品放在桌上，“祝贺付辰同学金榜题名。”
她特意在“同学”二字上加了重音，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这……这太客气了。”父亲付海局促地站起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应该的。”郑舒妍落落大方地说，“付辰帮了我们饭店不少忙。”
她故意说得含糊，看着付辰紧张兮兮的模样，心里那点恶作剧的快感越发强烈。
简单寒暄几句后，郑舒妍礼貌地告辞离开。临走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付辰一眼，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包厢门关上的一瞬间，所有人都转向付辰。
“辰辰，你怎么认识这的饭店经理的？”大姑惊讶地问道。
帝豪饭店自从开展谢师宴和小龙虾挑战赛以后，生意就变得非常火爆，预订包厢经常需要排队等。
如果知道付辰有这层关系，当时预订包厢的时候也不用那么费事了。
“就是偶然帮了个小忙……”付辰含糊其辞。
刚才郑舒妍突然出现，着实让他捏了把汗。虽然他做生意的事情，没打算一直瞒着，原本是打算劝父母改行的时候摊牌的。
只是如果这事从郑舒妍嘴里说破，事情的发展可能就变得不一样了。
好在郑舒妍并没有真的为难他，应该是纯粹好奇过来看看，只是付辰有点搞不懂，她平时挺端庄优雅的一个人，怎么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我出去一下……”
付辰借口去洗手间，离开包厢，果然在走廊拐角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郑舒妍。
“郑总这是唱的哪一出？”付辰站定在三步之外，声音压得很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无奈。
郑舒妍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我听说‘付老板’在牡丹厅办家宴，好奇来看看嘛。”
她歪着头，“没想到啊，堂堂付老板，在家人面前装得跟个普通学生似的。”
“你就别打趣我了。”付辰无奈。
她突然凑近，近到付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能看清她睫毛上细小的珠光。
郑舒妍就这样玩味地打量着他，直到付辰的耳尖开始泛红，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紧张的样子真可爱。”她终于退后一步，掩嘴轻笑，接着话题一转，道：“主要还是恭喜你考上大学，作为合伙人，总要适当表示一下。”
“谢谢。”
郑舒妍满意地笑了，红唇微启正要说什么，走廊尽头突然传来服务员的脚步声。她立即恢复了那副优雅从容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狡黠灵动的女子只是个幻觉。
“回去吧。”她转身离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付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第一次发现这个看似优雅得体的女人，竟还有这样顽皮的一面。
不过，郑舒妍的出现，倒是让付辰有了新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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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辰找了个借口把表妹周玉洁叫到走廊拐角。
“小洁，”付辰放轻声音，“你想去照相馆吗？”
表妹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又很快低下头去：“我...我不知道...”
付辰看着表妹怯懦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他原本准备了三个方案想跟她商量，但看她现在的状态，怕是连选择的勇气都没有。
“这样吧，”付辰斟酌着措辞，“我给你几个建议，你先听听看。”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爸妈后面会开家新店，你可以去帮忙。如果生意好，以后可能会开分店，到时候可以让你负责管理。”
表妹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付辰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你可以来这家饭店学习。我可以跟郑经理商量，无论是学财务还是酒店管理，都比在照相馆当学徒强。”
“第三...”付辰顿了顿，压低声音道，“我暑假做了点小生意，上大学后就没精力管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帮我照看着。”
表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低下头去：“我...我怕做不好...”
付辰看着表妹的反应，心里有了计较。与其现在让她做决定，不如先让她实地看看这几个选择。有了直观感受，或许能做出更适合自己的选择。
“这样吧，”付辰温和地说，“这几天我带你到处看看，等你有了直观认识再做决定。”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事最好还是让我爸妈去跟小姑谈。毕竟你是她女儿，我们小辈直接插手，可能会让小姑觉得没面子。”
表妹点点头，跟着付辰往回走。走到包厢门口时，她突然小声说：“哥……谢谢你……”
付辰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温暖的笑容：“一家人，不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