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水从鼻腔倒灌进肺叶时，温暖仿佛看见曾经的记忆在眼前碎裂。十七岁那年的暴雨穿透了十年的光阴，将图书馆的彩色玻璃窗重新拼凑成医疗舱的观察孔。父亲的白大褂在消毒灯下浅浅泛着青灰，他手中的手术刀正在切开少年单薄的胸膛。
温小姐？
温暖在剧烈地呛咳中猛地惊醒，医用胶布撕扯着臂弯留置针的疼痛感是如此的真实。映入眼帘的是环形医疗舱的穹顶，蓝绿色培养液在玻璃管道中汩汩流动，映得她手背血管泛起十分诡异的荧光。
心跳120，血压90/60。电子音在整个舱室内回荡，记忆重组进度73%。
温暖慢慢的尝试着抬手，发现自己的腕部被生物凝胶固定在操作台上。左侧全息屏正在循环播放那场爆炸的画面：陆啸晟在火光中破碎的镜片，快艇残骸上闪烁的荆棘徽章，还有那海面下转瞬即逝的银色胶囊舱。
你比预计早醒了二十分钟。金属质感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温暖浑身僵硬——那是陆啸晟的声音，却带着机械般的冰冷。
旋转医疗舱缓缓下降，她看见男人站在环形控制台前，白大褂下摆露出熟悉的荆棘纹身。金丝眼镜后的灰蓝色瞳孔映着数据流，喉结旁的红痣在冷光下宛如凝固的血珠。
克隆体07号。温暖嘶哑着开口，你们到底制造了多少个他？
准确来说，是三百六十五个。男人转身时，她看见他后颈的条形码刺青，每天销毁一个，就像你父亲当年做的那样。
全息屏突然切换画面。二十年前的实验室里，婴儿培养舱排列成巨大的矩阵，每个舱体中都漂浮着与陆啸晟容貌相似的胚胎。父亲的声音从监控录像里传来：记忆植入完成，准备进行第214次意识转移实验。
温暖感觉胃部抽搐。她想起八岁那年车祸后的奇迹康复，想起父亲书柜里永远上锁的黑色笔记本，想起每次生日收到的白玫瑰总是带着福尔马林的气息。
想知道你为什么能活下来吗？07号按下控制键。温暖身下的操作台突然翻转，镜面天花板映出她后背的皮肤——那里浮现出与陆啸晟胸口如出一辙的荆棘纹身，藤蔓末端缠绕着数字214。
你才是初代克隆体。07号的手指划过她战栗的脊背，我们不过是你的影子。
警报声骤然炸响，舱门被爆破的气浪掀飞。温暖在浓烟中看见陈警官举枪的身影，他身后的特警制服上染着奇异的蓝色液体。07号突然将她拽进怀里，针尖抵住她颈动脉：别动，除非你想看她的脑浆溅满培养舱。
温暖在挣扎中嗅到07号身上的气息——不是雪松与檀香，而是实验室特有的金属冷腥。这个发现让她莫名心悸，仿佛有什么重要的记忆即将破茧而出。
放下人质！陈警官的枪口微微颤抖，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07号却低笑起来。他按下藏在袖口的控制器，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三百多个克隆体睁开眼睛的瞬间，温暖听见此起彼伏的机械音：记忆重组完成。
混乱中，温暖被07号拖进通风管道。血腥味混合着克隆体烧焦的皮肉味涌入鼻腔，她听见下方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07号的体温异常冰冷，腕表投射的路线图显示他们正在接近海底实验室的核心区。
为什么要救我？温暖在岔道口喘息着问。
07号突然扯开领口，露出心口的金属装置。荧光屏幕上跳动着两行数字：一行是她的生命体征，另一行正在倒计时——23:59:59。
我们的意识海是联动的。他灰蓝色的瞳孔泛起数据流的幽光，你死，我也会死。
温暖想起爆炸前陆啸晟最后的笑容。那个口型，那个眼神，那些未尽的话语......记忆宫殿的某扇门突然开启。她看见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实验室角落，少年陆啸晟正在为她注射淡蓝色药剂。
这是最后一次实验。少年拭去她眼角的泪，明天你就能彻底忘记这些。
现实与记忆重叠的瞬间，温暖夺过07号腰间的神经匕首。刀刃刺入他心口时没有鲜血涌出，只有荧光液体顺着导管喷溅在她脸上。
你......07号跪倒在地，胸口的警报器发出尖锐悲鸣。
温暖握紧匕首，眼泪混着荧光液滑落：他不是这么容易死的人。她擦去脸上发光的液体，你们漏掉了最重要的东西——人类的心跳。
倒计时停止在23:59:59。07号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电路纹路。温暖转身奔向闪着红光的紧急通道，背后的爆炸气浪将她掀入深海隧道。
咸涩的海水灌进来时，她看见隧道尽头有光。男人逆光而立的身影如此熟悉，黑色风衣下摆被水流掀起，露出后腰荧光的荆棘纹身。
这次来得太慢了。陆啸晟的声音裹着气泡传来。他腕间的银色手环正在溶解，露出下面狰狞的烧伤疤痕。
温暖在意识消散前看清了他的眼睛——左眼灰蓝如暴风雪，右眼漆黑如永夜。这才是真正的陆啸晟，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魔。
氧气面罩扣上来的瞬间，她听见他在耳畔低语：欢迎回到真实世界，214号。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