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城的秋雨裹着寒意,书院檐角新挂的青铜灯在风中摇晃。青衣学童捧着热茶倚在廊柱旁,腕间的灯纹忽然灼痛——茶肆老板娘怀中的女童正指着天际哭喊:“娘,星星在流血!”
夜空中,北斗七星中的天枢星裂开细纹,赤金色的光浆如血泪垂落。光浆触及城楼瓦片的刹那,砖石竟生出青铜鳞甲,檐角神兽雕像的眼珠“咔嗒”转动,獠牙间垂下腥臭的黏液。
“天规反噬......”老者攥紧桃木剑,剑身浮现的混沌纹路竟被鳞甲侵蚀,“那些神佛虽灭,他们定下的天条还在啃食人间!”
学童奔至城墙,掌心贴住一块异变的青砖。砖缝中钻出细如发丝的青铜根须,根须末端挂着米粒大小的玉简,简上刻着“天条三百六十则”。女童的哭声突然凄厉——她腕间的莲印被根须刺穿,魂火正顺着玉简流向夜空!
“北斗星君魂飞魄散前,竟把天条炼成了蚀心蛊!”老者斩断根须,桃木剑却崩出缺口,“这些玉简嵌在星辰命轨里,要破天规,除非......”
“除非人间再无遵天条者。”
虚空传来初代的冷笑,裂开的天枢星中浮出青铜浑天仪。仪轨上缠着茶肆女童的魂火,每转动一圈,便有百块城砖化作青铜傀儡,“本尊早说过,人心最易操控——你看,天条才蚀骨三日,他们便对病弱妇孺下手了!”
学童旋身避过扑来的傀儡,见长街已乱作一团。卖炊饼的老汉将滚油泼向瘸腿乞丐,药铺学徒举着捣药杵追杀咳血的老妪——所有人额间的莲印都泛着青铜色,瞳孔中映着浑天仪的星轨。
“天条第七则:老弱病残当弃。”初代的声音混在秋雨里,“第八则:强者为尊。多公平的规矩啊,这可是他们自己选的!”
学童的灯纹突然离腕,凝成陆璇玑的虚影。她指尖轻点女童额间,莲印中的青铜色被赤金火焰吞没:“天条是枷锁,可人心不是囚笼。”
火焰顺着莲印蔓延全城,百姓突然僵在原地。卖炊饼的老汉盯着自己烫伤的手,药铺学徒的捣药杵“当啷”坠地。茶肆老板娘搂紧女儿,颤抖着指向浑天仪:“那东西......在吃囡囡的魂!”
“想要公道?”初代的笑声震落檐上铜铃,“先问问你们自己——三日前这女童高热不退时,是谁说‘别浪费药材救赔钱货’?”
人群骤然死寂。
药铺掌柜瘫坐在地,袖中掉出一截发黑的参须——正是那日克扣给女童的药材。学童的灯纹突然暴涨,混沌火掠过参须,映出掌柜前夜跪拜财神爷的场景:“求神明保佑,让那些穷鬼多病多灾,我的药材才好涨价......”
“天条不过是面镜子。”陆璇玑的虚影拂过浑天仪,映出千百幅画面——
富商为夺田产逼死佃户,书生科考舞弊却拜文昌,就连垂死的乞丐偷个馒头都要念叨“贱命该绝”。每幅画面都缠着一根青铜丝,丝线尽头连着浑天仪的命轨。
学童突然冲向仪轨,任由青铜丝洞穿肩胛。他抓住女童的魂火按入心口,混沌火顺着丝线逆烧:“天条是死的,人心是活的——这规矩,我们不要了!”
女童的魂火在学童胸腔炸开,化作万千赤金蝶。蝶翼扫过之处,青铜傀儡尽数融化,百姓额间的莲印褪去铜锈。茶肆老板娘突然扑向浑天仪,怀中掉出一把剪子——那是她当掉嫁妆给女儿抓药的剪刀:“什么狗屁天条!老娘只知道囡囡的命比天大!”
剪刀刺入仪轨的刹那,药铺掌柜抓起捣药杵砸向北斗星位:“去他娘的强者为尊!老子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是给瘟疫村白送药材!”
浑天仪在砸击声中龟裂,天枢星轰然坠落。初代的咆哮混着雷声传来:“愚民!毁了天条,三界再无秩序!”
“谁说秩序非得刻在星辰上?”老者桃木剑指天,剑尖挑着一盏青铜灯,“陆姑娘燃魂为灯时说过——真正的规矩在这儿!”
灯焰暴涨如旭日,瑶池城每扇窗后都亮起烛光。病榻老者用最后力气吹亮火折子,瘸腿乞丐捧出珍藏的残烛,连三岁稚童都踮脚点燃窗台的油灯。万千灯火汇成星河,撞向支离破碎的浑天仪。
初代的虚影在光中扭曲:“不可能......凡人的心火怎能......”
“你永远不懂。”学童展开双臂,任灯火穿透身躯,“凡心一念,可暖寒冬,可化铁石——当然也能焚了你这冷冰冰的天规!”
浑天仪熔成铁水那日,瑶池城下了今冬第一场雪。茶肆女童蹲在书院墙角,用木棍拨弄雪堆下的嫩芽——被天条侵蚀过的血莲竟在雪中重生,莲瓣上流转的不再是暗金纹路,而是百姓灯焰凝成的赤霞。
学童腕间灯纹已淡如烟痕,他捡起一块浑天仪残片,见背面刻着小字:
“天道无情,因惧凡心。”
老者将残片埋入莲根,转身望向廊下。百姓们正用碎砖重建城墙,瘸腿乞丐和药铺掌柜共抬一块青石,茶肆老板娘往女儿手里塞了块饴糖,顺手分给路过的小乞丐。
“这才是规矩。”他拂去碑上积雪,露出陆璇玑当年刻的字——
“人间灯火,自照前程。”
雪落无声,地脉深处的初代莲子翻了个身,在某个温暖的梦里绽出新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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