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黎明?
破晓前的荒原上飘着淡紫色的雾霭。
萧烬单膝跪在血泊里，断刀插进地面三寸，刀身上的血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他右眼的赤红已经蔓延到半边脸颊，皮肤下凸起的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鲜血，而是某种暗金色的粘稠物质。
第三十七个...他数着地上的银纹尸体，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器。
三丈外，最后一名天罚殿银翼猎手正在血泊中爬行。这个背生金属羽翼的战士左腿已经不见踪影，断处却没有流血——伤口被某种力量灼烧成了焦黑的结晶状。当他颤抖着举起淬毒弩箭时，萧烬背后的影子突然扭曲变形。
别...过来...银翼猎手的声音戛然而止。
萧烬甚至没有回头。他背后的影子延伸出须触般的虚影，瞬间贯穿了猎手的眉心。当虚影缩回时，带回一滴悬浮的银血——神族战士最珍贵的本命精血。
不够...萧烬喉间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还差得远
暗金色物质已经覆盖了他整条右臂，正在向心口蔓延。每吞噬一滴神族精血，这种异变就加速一分。此刻若有人靠近观察，会发现他插在地上的断刀正在发生可怕变化——裂纹处生出了细密的牙齿状结构，仿佛某种生物正在苏醒。
远处山脊上传来号角声。新一批追兵正在集结，银甲反射的冷光刺破晨雾。萧烬数了数，至少五十名银翼猎手，还有三头形似地龙的攻城巨兽。这种阵容足够攻下一座城池，却只是来追杀他一人。
夜无痕...他咧开嘴，露出的牙齿不知何时变得尖利，就这么怕我？
攻城巨兽率先发起冲锋。这些披着骨甲的怪物每步都让大地震颤，鼻孔喷出的毒雾将沿途草木腐蚀成灰。萧烬却反常地收刀入鞘，反而张开双臂迎接冲击。
最先抵达的巨兽抬起前肢，足以碾碎城墙的巨掌轰然砸下！
尘土飞扬间，巨兽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它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前掌被无数血色丝线缠住，这些从萧烬体内钻出的丝线正疯狂吞噬它的血肉。不过三次心跳的时间，三丈高的巨兽就变成了一具干瘪的皮囊。
原来如此...萧烬看着自己暗金色的手臂，你们比神族杂兵滋补多了。
剩余两头巨兽本能地后退，但银翼猎手们已经俯冲而下。五十支淬了葬神花毒的箭矢如暴雨倾泻，却在触及萧烬周身三尺时突然悬停——所有箭矢都被无形的血丝缠绕，调转方向射回了主人！
惨叫声此起彼伏。萧烬的身影在人群中闪烁，每次现身都带起一蓬银血。有个猎手临死前看清了他的动作：那不是人类应有的战斗方式，更像是某种多足生物在优雅地进食...
当最后一名猎手从空中坠落时，朝阳恰好跃出地平线。血色的阳光照在萧烬身上，映出他此刻恐怖的全貌——暗金色物质已经覆盖到脖颈，右眼完全变成了复眼结构，背后延伸出的十二条血丝触须正在自动收集战场上的神族精血。
萧烬！
熟悉的呼喊让他身形一滞。荒原尽头，苏清璃的素白身影正在急速靠近。她手中的青铜罗盘只剩三枚碎片，却依然散发着稳定金光。当看到满地尸骸时，她脚步明显踉跄了一下。
别过来！萧烬的声音时而嘶哑时而尖锐，我控制不住...
苏清璃却继续向前，甚至主动伸手触碰他暗金色的手臂：慕雪衣找到了压制血脉暴走的方法。她展开掌心，露出枚冰蓝色的晶体，叶轻霜最后凝结的本源冰魄。
晶体接触皮肤的刹那，萧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冰蓝与暗金在他体表交锋，腾起阵阵腥臭的烟雾。苏清璃被气浪掀飞数丈，罗盘碎片叮叮当当散落一地。
清璃...走...萧烬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泥土，它要醒了...
它？苏清璃突然意识到什么，惊恐地看向萧烬背后——那道影子正在脱离本体，逐渐凝聚成多须怪物的实体！
饕餮觉醒?
血丝触须突然袭向苏清璃。
她本能地翻滚躲避，原先所在的地面被刺出三个深不见底的孔洞。更可怕的是，萧烬本人似乎已经失去意识，暗金色物质完全覆盖了面部，整个人如提线木偶般被影子操控着站起。
萧烬！苏清璃咬破手指，将血抹在罗盘碎片上，魂兮归来！
金光如箭射向萧烬眉心，却在触及皮肤时被暗金物质吞噬。影子怪物发出得意的嘶鸣，十二条触须同时展开攻击。苏清璃仓促间只来得及护住要害，眼看就要被刺穿——
银光如瀑从天而降。
慕雪衣踏着青光落在苏清璃身前，异色瞳中银芒暴涨。她双手结印，在两人周围筑起冰晶屏障。触须刺在冰障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时竟无法突破。
他体内不是简单的血脉暴走！慕雪衣声音急促，是血饕餮在夺取身体控制权！
苏清璃看向萧烬背后已经完全具现化的怪物虚影：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初代神王的...半身。慕雪衣从怀中取出青铜古灯，灯焰却是诡异的银蓝色，三百年前那场大战，神王将自己一分为二——神性部分继续统治神域，暴食部分则被封印...
她的话被冰晶屏障的碎裂声打断。影子怪物已经找到薄弱点，三条触须破障而入！慕雪衣将古灯掷向触须，灯焰暴涨成火网暂时阻住攻势，但自己也脸色煞白——她右眼的银芒明显暗淡了许多。
苏清璃趁机拾起罗盘碎片，三枚铜钱在她掌心组成个残缺的卦象：有什么办法能压制？
两种选择。慕雪衣嘴角溢出银血，要么用神王冠冕重新封印，要么...她看向苏清璃，用天机血暂时构筑牢笼。
苏清璃立刻明白过来。她眉心的逆天命纹突然亮起，三枚罗盘碎片悬浮成三角：需要多少血？
全部。慕雪衣的回答简单残酷。
没有犹豫，苏清璃将三枚碎片按在自己心口。鲜血浸透铜钱的瞬间，金光如锁链般缠向萧烬。影子怪物发出震天嘶吼，却无法挣脱越来越密的金色网络。
现在！苏清璃厉喝。
慕雪衣双手合十，青铜灯轰然炸裂。银蓝火焰化作流光注入金光锁链，将影子怪物硬生生压回萧烬体内。暗金色物质如退潮般收缩，最终在萧烬心口凝成硬币大小的印记。
一切归于平静。
苏清璃踉跄着扑到萧烬身边。男人脸上的暗金已经褪去，但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更可怕的是，他心口那个印记正在缓慢搏动，仿佛里面囚禁着活物。
能撑多久？她哑声问。
慕雪衣的状态同样糟糕。银发几乎全灰，右眼完全失去了神采：最多三日...除非...
除非什么？
找到叶轻霜的另一半灵魂。慕雪衣指向北方，朔月之夜，双生归一。
远处传来号角声。新的追兵正在逼近，这次空中还悬浮着巡天战舟的虚影。苏清璃咬牙背起昏迷的萧烬：先去观星台地宫...韩斩应该已经打通通道...
慕雪衣突然按住她肩膀：等等。她俯身从血泊中拾起片染血的青铜残片——正是陆沉夜临死前想传递的信息，这是...？
残片上刻着半个神族文字，隐约能辨认出是叶字的下半部分。更诡异的是，残片边缘沾染的不是银血，而是冰蓝色的结晶...
叶轻霜真的还活着？苏清璃声音发颤。
慕雪衣没有回答。她望向巡天战舟的方向，异色瞳中映出某个可怕的景象——战舟甲板上，初代神王的虚影手中牵着条锁链，而锁链另一端拴着的银发少女...正在缓慢抬头！
深渊回响?
观星台地宫深处的景象比想象中更骇人。
韩斩举着火把走在最前，火光映出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凹槽——每个凹槽里都蜷缩着具干尸，从服饰判断全是天机阁弟子。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尸体都保持着双手前伸的姿势，仿佛死前在拼命够取什么。
三百年前...苏清璃声音发紧，天机阁不是被大火烧毁的？
慕雪衣抚过墙上一道剑痕：是屠杀。有人用噬灵虫吸干了所有修士的灵力。她突然停下，看这里。
地宫中央是个圆形祭坛，坛上立着半面青铜镜——正是溯光镜的下半部分。镜子周围散落着十二具身披星纹长袍的骷髅，呈环形跪拜姿态。而镜面映出的却不是在场众人，而是个模糊的银发身影。
叶轻霜...韩斩惊呼，她在镜子里？
苏清璃小心地将萧烬放在祭坛边缘。当他的身体接触石台时，心口的暗金印记突然亮了一瞬。与此同时，镜中的银发身影也明显抬了下头。
不是简单的镜像。慕雪衣突然割破手腕，将银血滴在镜面上，是时空夹缝。
血珠接触镜面的刹那，整个地宫剧烈震动。十二具星纹骷髅同时抬头，空洞的眼窝里亮起银光。它们以诡异的协调性抬起骨手，指向镜面某处——那里浮现出三行神族文字：
朔月夜，王非王。
双生女，镜中皇。
饕餮醒，归故乡。
韩斩的佩刀突然自鸣出鞘：什么意...
话未说完，昏迷的萧烬猛然坐起！他的眼睛仍然闭着，口中却发出与影子怪物相同的嘶吼。更可怕的是，十二具骷髅随着他的声音开始重组，转眼间拼合成一具三丈高的巨型骨傀！
血饕餮在召唤守卫！慕雪衣拽着苏清璃急退，它感应到了同类气息！
骨傀的巨掌轰然拍下，祭坛顿时碎石飞溅。苏清璃仓促间只来得及抓起两片镜面碎片，一片塞进萧烬衣襟，一片自己握在手中。当骨掌第二次砸下时，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银光——
时空在刹那静止。
苏清璃发现自己站在虚无中，面前悬浮着两面镜子。左镜映出的是战舟上被锁链束缚的银发少女，右镜则是叶轻霜战死时化作的冰雕。而两面镜子之间的黑暗里，有个沙哑的声音在低语：
选择吧...救哪个叶轻霜？
她突然明白了碑文的含义。朔月之夜将至，被囚的血饕餮渴望回归神王本体，而唯一能阻止这场融合的钥匙...竟是分裂成两半的叶家天女！
我选...苏清璃的手伸向左镜，却在最后一刻转向右镜，真正的叶轻霜！
黑暗中的声音发出满意地叹息。静止破碎，苏清璃发现自己仍在地宫，但骨傀已经停止攻击。萧烬心口的暗金印记淡了几分，而镜中的银发身影则清晰了许多。
你做了什么？慕雪衣惊魂未定地问。
苏清璃看向掌心镜片——上面多了道冰蓝色的纹路：我选择了相信战友。她轻抚萧烬滚烫的额头，而非虚幻的救赎。
地宫突然再次震动，比之前剧烈十倍。穹顶裂开缝隙，透进来的是血色的光——三颗凶星已经几乎完全重合，朔月之夜...提前降临了！
来不及了...慕雪衣望向裂缝，神王正在苏醒...
萧烬突然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已经变成暗金色，声音却异常清醒：不，是我们该去拜访祂了。
他站起身，心口印记与镜中身影同时亮起。当血色的星光透过裂缝照在镜面上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镜中的叶轻霜缓缓抬手，按在了镜像萧烬的心口。而现实中，萧烬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举起，断刀直指北方天空中的巡天战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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