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洞外，暴风雪肆虐了整整三天。萧烬站在洞口，望着远处起伏的雪丘，颈侧的龙鳞纹路在低温下泛着暗金色的微光。自从神族裂缝关闭后，极北之地的天气就变得异常狂暴，仿佛天地都在宣泄某种情绪。
她醒了。柳寒烟的声音从洞内传来，打断了萧烬的思绪。
萧烬转身快步走进洞内。寒冰洞深处，叶轻霜躺在一块天然形成的冰台上，胸前的玄冥冰魄已经重新凝聚，但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她的脸色比冰雪还要苍白，只有嘴唇泛着一丝不自然的青紫色。
强行解封的代价。柳寒烟低声解释，手指轻抚叶轻霜腕间的紫黑色脉络，龙皇能量反噬，加上透支玄冥冰魄...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叶轻霜的眼睫颤动几下，缓缓睁开。冰蓝色的眸子在看到萧烬时闪过一丝微光，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萧烬单膝跪在冰台旁，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别说话，保存体力。
叶轻霜固执地摇头，用尽力气挤出几个字：慕...雪衣...怎样了
神纹破碎，但性命无碍。萧烬安慰道，花无期带她去寻找天机阁的遗老，看能否修复神纹。
叶轻霜似乎松了口气，又陷入昏睡。柳寒烟检查了她的脉搏，摇头叹息：龙皇能量还在侵蚀她的心脉。我需要千年雪蟾的毒腺中和毒性，但这东西...
在哪里能找到？萧烬直接问道。
南疆万毒沼泽。柳寒烟苦笑，但那里现在是天罚殿的地盘，由毒君慕容绝坐镇。
萧烬眯起眼睛。慕容绝这个名字他听过——天罚殿三巨头之一，擅长用毒，曾一夜之间毒杀整座城池的叛军。更麻烦的是，据说他豢养了一头千年毒蛟，能喷吐腐蚀神魂的毒雾。
我去。萧烬站起身，照顾好她。
柳寒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小心慕容绝的七情散，中毒者会陷入最痛苦的回忆循环，直至疯癫。
萧烬最后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叶轻霜，转身走出寒冰洞。洞外风雪稍歇，但天色依然阴沉。他展开龙翼，正准备起飞，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雪坡上——
那人穿着破烂的灰袍，腰间挂满瓶瓶罐罐，右耳的七枚小铃铛在风中叮当作响。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胸口嵌着的赤红晶石，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毒叟？！萧烬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不是已经...
死了？毒叟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老朽哪有那么容易死？他拍了拍胸口的晶石，焚心蛊爆炸时，我用了金蝉脱壳，只损失了七成功力。
萧烬警惕未消：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追踪柳丫头的毒经气息。毒叟晃了晃一个小瓶子，她配的药有特殊味道。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听说你们需要千年雪蟾？
萧烬不动声色：你有？
没有。毒叟坦然道，但我知道谁能搞到——夜枭陆沉夜。
这个名字让萧烬眉头一跳。陆沉夜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情报贩子，据说掌握着九州所有秘密，却从不轻易露面。花无期曾多次尝试接触，都以失败告终。
他在哪？
毒叟神秘地眨眨眼：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雪原，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冰窟前。毒叟在洞口有节奏地敲击冰柱，片刻后，冰面竟然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地下黑市。毒叟解释，陆沉夜偶尔会在这里现身。
阶梯尽头是个灯火通明的地下空间，几十个摊位杂乱排列，售卖着各种违禁品：神族遗骨、禁忌功法、甚至是活体蚀神虫。萧烬龙化的竖瞳在昏暗环境中格外显眼，引来不少窥视的目光。
别理会那些杂鱼。毒叟领着萧烬穿过人群，来到最里面的一间冰室前，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动手。
冰室内，一个披着黑色羽毛大氅的男子背对门口而坐，正摆弄着桌上的奇怪装置——那是由水晶、金属和某种生物骨骼组成的复杂仪器，中心悬浮着一颗不断变换颜色的光球。
陆先生。毒叟恭敬地行礼，人带来了。
男子缓缓转身。萧烬本以为会看到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却意外对上一张年轻得过分的面容——陆沉夜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岁，皮肤苍白如纸，最诡异的是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星空般的银色光点。
萧烬。陆沉夜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我等你很久了。
萧烬警惕未消：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千年雪蟾的毒腺？陆沉夜轻笑，小事。但我有个条件——帮我解密一件东西。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青铜匣子，匣盖上刻着与天机阁遗址中相似的星图。当匣子打开时，里面竟是一块跳动的水晶心脏！每跳动一次，就释放出一段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
这是...
慕容绝的真实记忆。陆沉夜的银眸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被他自己刻意封印的那部分。
萧烬接过匣子，水晶心脏在他掌心剧烈跳动起来。一股陌生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眼前突然浮现出陌生画面——
华丽的宫殿中，一个黑发少年跪在血泊里，怀中抱着奄奄一息的女子。少年痛哭流涕，而女子颤抖的手正按在他额头，注入某种黑色能量...
画面切换，同一个少年站在尸山血海中，脚下踩着无数神族尸体。他手中握着一柄滴血的长剑，剑身刻着弑神二字...
最后一幕，少年被十二道金光贯穿身体，却在倒下前将自己的记忆抽离，封入水晶...
萧烬猛地回神，水晶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表面出现一道裂痕。
这是...慕容绝的过去？他震惊地看向陆沉夜，他是弑神者？
陆沉夜轻轻点头：三百年前幸存的最后一位弑神者，本名血剑。被神族捕获后，他们用特殊方法洗去了他的记忆，改造成杀戮机器慕容绝。
毒叟在一旁补充：所以他对付逆神者总是格外残忍——那是神族植入的潜意识，让他憎恨自己的同类。
萧烬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只有你能唤醒他真正的记忆。陆沉夜指向萧烬颈侧的龙鳞，龙皇血脉加上弑神之力，正好能冲破神族的封印。
唤醒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两个好处。陆沉夜竖起两根手指，第一，他能提供千年雪蟾；第二，他知道神族的命门——当年正是他发现了神族并非本界原住民。
萧烬思索片刻，做出决定：带我去见他。
陆沉夜却摇头：直接接触太危险。慕容绝体内有神族种下的禁制，一旦记忆恢复，禁制就会启动，十二个时辰内必死无疑。他取出一枚银色符箓，用这个远程接触，能争取到足够时间获取情报。
毒叟突然插话：老朽可以带萧烬进万毒沼泽。慕容绝每月今日都会去泣血潭祭奠——虽然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在祭奠谁。
计划很快敲定。陆沉夜提供了一件能屏蔽毒气的鳞甲和一枚解毒丹；毒叟则贡献了自己珍藏的拟形蛊，能让萧烬暂时伪装成天罚殿杀手。
临行前，陆沉夜突然叫住萧烬：还有件事你应该知道。他的银眸直视萧烬双眼，慕雪衣的神纹...不是天然形成的。
什么意思？
那是神族的标记。陆沉夜的声音带着几分怜悯，她被抓回神域后，被净化过。现在的她，本质上是神族安插在你们中间的棋子。
萧烬如遭雷击：不可能！她救了我们无数次！
净化不是洗脑，而是更复杂的灵魂改造。陆沉夜叹息，她确实保留了自己的意志和记忆，但某些关键决定...会受到神族暗示的影响。
萧烬想起慕雪衣种种不合常理的举动——她总能精准找到逆神者据点，对神族弱点了如指掌，甚至能预判天罚殿的行动...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时间不多了。陆沉夜指向北方，神族正在准备第二次降临，而你们中间有个定时炸弹。他递过一枚黑色玉简，如果情况失控，用这个暂时封印她的神纹。
萧烬机械地接过玉简，脑中一片混乱。毒叟催促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该走了，再晚就赶不上慕容绝的仪式了。
两人离开黑市，向东南方疾行。毒叟对极北地形了如指掌，带着萧烬穿过数条隐秘的冰缝，大大缩短了路程。路上，萧烬忍不住问道：
陆沉夜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秘密？
毒叟怪笑一声：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有传言说他是初代天机阁主的残魂转世，也有人说他是神族叛逃的预言者。他摸了摸胸口的赤红晶石，我只知道，他从不撒谎，但永远只说一半真相。
天色渐暗时，两人终于抵达万毒沼泽边缘。即使是隆冬时节，这片沼泽依然弥漫着诡异的绿色雾气，空气中飘着甜腻的腐臭味。毒叟取出两粒药丸，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递给萧烬：
含在舌下，能抗瘴气。
萧烬服下药丸，顿时一股辛辣直冲脑门，眼前的毒雾变得清晰起来。毒叟在前引路，两人沿着一条几乎不可辨认的小径深入沼泽。
泣血潭是慕容绝的禁地。毒叟低声解释，据说那里葬着他最重要的人，虽然他自己都不记得是谁了。每月今日，他都会独自前往祭拜，连毒蛟都不带。
穿过一片扭曲的枯树林后，前方出现一片血红色的水域。潭边立着块无字石碑，碑前跪着个黑袍男子，正将一瓶黑色液体倒入潭中。液体接触水面的瞬间，整个潭水沸腾起来，冒出刺鼻的白烟。
那就是慕容绝。毒叟示意萧烬停下，等他开始冥想再靠近。
萧烬借着龙化视力仔细观察。慕容绝看起来四十出头，面容阴鸷，左脸有一道贯穿眼睑的伤疤。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十指漆黑如墨，指甲长而弯曲，显然常年浸染剧毒。
当最后一滴黑液倒入潭中，慕容绝开始低声吟诵某种咒语。潭水随之形成漩涡，中心浮起一具水晶棺椁，棺中隐约可见一个女子的身影。
现在！毒叟推了萧烬一把。
萧烬激活拟形蛊，外表瞬间变成普通天罚殿杀手的模样。他缓步走向潭边，故意踩断一根树枝。
慕容绝猛地回头，毒爪瞬间弹出：谁？！
属下奉大司命之命，送来新的祭品。萧烬低头行礼，双手奉上一个玉盒——里面是陆沉夜准备的诱饵。
慕容绝狐疑地接过玉盒，打开后脸色微变：九幽冰魄？大司命怎么舍得把这个给我？
大司命说...您最近表现优异。萧烬保持着恭谨姿态，另外，关于逆神者的新情报需要当面汇报。
慕容绝冷哼一声，将玉盒放在水晶棺上：说吧。
萧烬趁机靠近几步，右手悄悄捏住银色符箓：属下发现，逆神者中有人能使用龙化能力。
龙化？慕容绝瞳孔骤缩，不可能！龙族早已...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萧烬猛地将符箓拍向他的额头！慕容绝反应极快，毒爪横扫，却在接触到萧烬皮肤的瞬间僵住了——龙鳞应激显现，暗金色的光芒与符箓银光交织，形成奇特的共鸣。
你...是...慕容绝的表情从愤怒变成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中。
符箓燃烧起来，银光如流水般渗入慕容绝的七窍。他剧烈颤抖着，双手抱头跪倒在地，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更可怕的是，他脸上的伤疤开始蠕动，像活物般扭曲变形！
记忆...回来了...慕容绝——或者说血剑——的声音完全变了，带着三百年前的古老腔调，神族...欺骗了我...
萧烬警惕地后退半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血剑...最后的弑神者...他艰难地站起来，黑爪恢复了正常肤色，他们...洗去了我的记忆...把我变成杀戮工具...
毒叟从藏身处走出，手中握着一个奇怪的仪器：时间有限，禁制已经开始反噬。快问重点！
萧烬直切主题：神族的命门是什么？
血剑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他们的力量...来自源晶...藏在神域最底层的永恒熔炉中...他痛苦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破坏源晶...神族就会...失去永生...
千年雪蟾在哪里？毒叟急切地问。
我的...密室...血剑指向沼泽深处，用...我的血...才能打开...
他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的纹路——禁制开始发作了。血剑挣扎着抓住萧烬的手臂：告诉...慕雪衣...小心...净化...有...陷阱...
什么陷阱？
记忆...修改...血剑的瞳孔开始扩散，她看到的...不全是...真实的...
最后一个字化作血沫溢出嘴角。血剑——或者说慕容绝的身体——缓缓倒下，金色纹路已经遍布全身。在完全死亡前，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划破手腕，将鲜血洒在水晶棺上。
安息吧...师妹...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水晶棺吸收了鲜血，缓缓沉入潭底。萧烬和毒叟肃立片刻，随即迅速行动起来。按照血剑的指引，他们在沼泽深处找到了隐藏的密室，用残留的血液打开了机关。
密室内堆满了各种珍稀毒物，千年雪蟾就养在最中央的水晶笼中。更令人惊喜的是，他们还发现了一本手札——血剑在记忆被洗去前偷偷记录的弑神心得。
大收获！毒叟小心地收好雪蟾，柳丫头肯定乐疯了。
萧烬却盯着手札最后一页的图案出神——那是一个复杂的符文，旁边标注着净化之印。
这就是慕雪衣神纹的原型...他喃喃自语，陆沉夜说得对，她确实被改造过。
毒叟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顿变：不妙啊。这个符文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侵蚀宿主意志，最终完全变成神族的傀儡。
有办法解除吗？
理论上可以，但需要三样东西。毒叟掰着手指数，被净化者的血，净化者的血，以及...龙皇的眼泪。
萧烬摸了摸颈侧的龙鳞：前两样还好说，龙皇已经...
你不就是龙皇传人吗？毒叟奇怪地看着他，虽然血脉稀薄了点，但本质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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