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州。锦官城。
无忧公子有心腹九曜，如今带在身边的只有计都。他本身就是绝世高手，自然不需要心腹保护。
无忧公子的心腹，是用来干脏活的。
当然，他自己也有意外情况下保命的底牌。
说白了，无忧公子这个人其实极度自私自利，谁也不信任。就算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也不信任，更何况旁人？
当初他为了伪装成屠户之子张三，将屠户满门杀尽。后来进了唐门，成为了唐门少主的知己。可惜唐门是个奇葩的门派，唐老太爷老而不死，他的“鸠占鹊巢”的计划失败了。
他对唐老太爷本身就没有多少尊敬，计划失败后自然反目成仇了。
无忧公子在等人。
不多时，一个雄浑的声音道:“来一碟豆腐干，一碟牛肉，一碗片儿汤，再打一壶酒。”
来人是个光头。
此时还没有佛教天子，和尚是能够吃酒吃肉的。
来人穿着锦襕袈裟，手中拿着拐杖，戴着僧帽。如果不看他的相貌的话，还以为是个老僧。实际上，那人长得非常年轻。
小二连忙端上他点的凉菜，还有米酒。
在等片儿汤上来的间隙，和尚念了句佛号，道:“小僧昙华见过琅琊王世子。”
“昙华宗主，此次南下有何贵干？”
昙华微微一笑:“檀越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昙华看着年轻，实际上也是一个老妖怪。40年前，他就是上一代万佛朝宗宗主的贴身沙弥，直到十年前才接替宗主之位。他能够看起来年轻如同少年，是因为他的武功心法。
“恐怕南方武林同道不会同意和宗主北上伐佛狸伐的。”
佛狸伐是齐帝拓跋滔的鲜卑名字。
“佛狸伐修了天魔六欲经。”昙华淡淡的说:“我们虽然有‘五圣’之名，实际上都只修到了四重天。五重天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而佛狸伐的天魔六欲经，却有可能修到五重天。”
五重天是武林中对修为境界的一种划分。四重天是洗筋伐髓，脱胎换骨。第五重叫什么名字，谁也不知道。
所以此界武林，无人能够长生。但他们距离修仙，其实只有一步之遥。
都停在了换骨关。
四重天就是洗筋，伐髓，脱胎，换骨四个大境界，又称“四道天关”。每道天关都能拦下九成九的武者。
对于已经是四重天的武者，最痛苦的就是这“一步之遥”。
一步，就是天堑。
无忧公子问:“佛狸伐哪来的天魔六欲经？”
昙华神秘一笑:“你猜？”
昙华投下的这个诱饵实在是太大太香，就算是无忧公子也差点把持不住。
昙华又道:“听说你打算在唐老太爷的寿宴，送死人用的白菊？”
无忧公子顿时感觉自己在锦官城像是被人扒光了裤子，什么都被看到了。
他冷笑道:“唐老太爷每个月都过一次生日，也不怕折寿！”
昙华微笑道:“唐老太爷门下有三万七千口人要养活，他也很不容易。”
他所说的三万七千人，指的是整个唐门的人数。上万人口，已经是一个城镇的规模了。就算是朝廷，“食万邑”的封地，那也是列侯，比关内侯还高一等。
可惜唐老太爷这个“万户侯”有实无名，得自己供养全族，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了。就算是这样，门内也有任人唯亲，赏罚不公引起的怨气。
是个人都有亲疏之分，更何况唐老太爷。
无忧公子冷笑道:“这种帮派，早该取缔了！”
昙华不言不语，静静的看他表演。
琅琊王一系只是宗室，如今司马彬有妻有子，这意味着无忧公子永远无缘帝位，除非他想搞政变。
无忧公子讨了个没趣，问:“为什么要把地点定在花木缤纷园？”
“花木缤纷园，是名妓蒋楼船的地盘。”昙华解释道:“你不会以为王飞飞使剑的手只值一个名妓吧？如今花木缤纷园已经姓王了。”
无忧公子奇道:“这蒋楼船究竟是什么来历？”
“此人来历奇特。据说是书香门第，琅琊王氏底下一个分支。后来这个分支遭遇了匈奴南下，全部死光，然后在胡人军营里混了几年，学的一手吹拉弹唱。”昙华淡淡的说:“几经辗转到了花木缤纷园，成了园里面的台柱子。”
“花木缤纷园虽然姓了王，王飞飞毕竟不是做生意的，是个甩手掌柜。对唐老太爷来说，只有花木缤纷园里最安全。”
言外之意，就是花木缤纷园现在依然还是唐门的人，在里面唐老太爷才不会担心自己半夜被人摘了脑袋。
至于王飞飞，君子可欺之以方，唐老太爷可以给王飞飞花木缤纷园所有权，却没有给他经营权。只要倒个几手，花木缤纷园又会回到唐老太爷手里。
至于名妓蒋楼船，唐老太爷会缺区区一个名妓吗？再有名也是下九流。
无忧公子琢磨了一下，发现昙华虽然来来去去看起来说了很多，实际上重要的东西一个没提。比如说为什么非要定在花木缤纷园？论安全，难道不是唐门的门派驻地更安全吗？又比如说，天魔六欲经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忧公子冷哼一声，只见昙华依然还是微笑着，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真不愧是在朝廷里混的人！
昙华见目的达到，低头吃片儿汤。
无忧公子冷笑着，手指轻轻一抬，一丝若有若无的力量刺向昙华的天灵盖。
昙华恍若不觉，只抬头看了一下，那丝力量就消弭无形了。
无忧公子顿时收手。
昙华这些年在北朝，实力非但没有下降，还越来越高了。可惜北朝是他无法涉足的地方，不然的话，这种对他有威胁性的武者，一定要弄死。
子夜。花木缤纷园。
昙华朝对面那人毕恭毕敬的行礼:“臣不辱使命。”
那人道:“这只不过是天魔六欲经这个鱼饵足够香，司马谦之才肯上钩罢了。”
昙华道:“那经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你认为假的经能骗过佛狸伐吗？”
昙华一怔，涩声道:“难道真的要助那昏君长生不死？”
那人抬起头来，脸庞依然被黑暗遮掩住了，他幽幽一叹，道:“毕竟五重天究竟是什么，我们谁也不知道。你如何笃定佛狸伐练了就长生不死呢？我都不敢练。”
“殿下说的是！”
“昙华阿，你要记住。虽然适当的贪婪可以促进人类进步。若是让贪婪吞噬了自己，最后就只有自取灭亡了。”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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