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碎裂的声响像万千玉磬同时崩裂,裴玄枵耳中嗡鸣,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星辰巨兽的尾骨擦着他左肩划过,带起的罡风将他道袍撕出三道血痕。
他踉跄着退了三步,天衍之眼的金芒在眼底明灭——第三次预知的画面仍在脑海里灼烧:自己被尾骨刺穿的瞬间,沈落雁青芒剑上的灵气正在凝结成盾,却被突然暴涨的规则流掀得撞向星轨。
因果律失效了。他喉间溢出低笑,指腹重重按在胸口发烫的星纹上。
方才天衍之眼展开时,巨兽的动作在预知里一片混沌,像被一团幽蓝雾气裹住了未来线——那雾气的颜色,与慕卿黎魂飞前眼底的光,与巨兽额间的印记,分毫不差。
裴玄枵!沈落雁的尖叫混着星尘灌进耳朵。
他抬头正看见巨兽扬起前爪,每根爪尖都垂落着银河般的光链,爪心处旋转的黑洞正将周围星子绞成碎片。
这一击若是打实,他的元婴怕要连渣都剩不下。
指尖的符文印记突然泛起灼痛。
裴玄枵瞳孔骤缩——自慕卿黎魂散后,这枚随她血誓刻下的印记便再没如此活跃过。
他能感觉到,印记里封存的灵力正顺着经脉翻涌,与巨兽身上散逸的规则波动产生奇异共鸣,像两块被磁石吸引的碎玉,要撞出什么火花。
沈姑娘!
退到星轨第七环!他反手甩出三道银芒,正是方才破阵时用过的星纹符。
符纸在半空炸裂成九芒星图,勉强挡住巨兽爪风的余波。
沈落雁的青芒剑在掌心转了个花,发簪上的珍珠被罡风掀落两颗,她却借着这股推力向后急掠,发尾扫过他时带起一阵药香——是慕卿黎常用的龙涎香。
你疯了?沈落雁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带着破空的颤音,那是天道规则具象化的兽形,你根本——
后半句被巨兽的咆哮碾碎。
裴玄枵望着逼近的爪影,突然张开双臂。
胸口的星纹烫得几乎要穿透血肉,他能清晰听见骨骼发出的呻吟,却在这剧痛里笑出了声。原来如此...他低喃着,任由符文印记的灵力顺着指尖涌出,不是攻击,而是...交融。
银白与幽蓝的光在爪影与他之间相撞。
裴玄枵感觉有根冰锥刺入识海,眼前闪过无数碎片:慕卿黎在丹炉前调药时被火光照亮的眼尾,云无缺在宗门前拍他肩膀时袖口绣的伪善莲花,还有更古老的画面——玄枵氏祖祠里,记载天衍之眼的青铜鼎上,刻着与巨兽额间相同的幽蓝纹路。
因果律困不住你,因为你本就是规则的一部分。他咬着牙,灵力如决堤的河,顺着符文印记往巨兽体内钻。
那些原本要碾碎他的规则流,此刻竟顺着银芒的轨迹,开始绕着他的指尖旋转。
巨兽的咆哮变了调,黑洞般的双目里翻涌着浑浊的光,像是被闯入者搅乱了千年的平静。
去!裴玄枵大喝一声,掌心银芒暴涨。
这一次他没有攻击,而是将天衍之眼的逆转之力顺着符文印记送了出去。
巨兽的动作突然凝滞,尾骨在离他咽喉三寸处停住,每片由星辰组成的鳞甲都开始崩解——不是湮灭,而是重组。
沈落雁的青芒剑突然抵住他后腰。你不要命了?
那是在引规则入体!她的指尖在发抖,剑柄上的缠丝被汗浸得发滑,符文印记是天道锁魂钉,你这样会被规则反噬——
我要的就是反噬。裴玄枵反手扣住她手腕,将她推得更远。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苏醒,像沉睡的野兽被刺痛后睁开眼睛。
巨兽的鳞甲碎得更快了,幽蓝印记却愈发明亮,竟开始往他胸口的星纹里钻。
卿黎说过...他的声音发哑,眼前闪过慕卿黎最后一刻的笑,她的手抚过他脸颊时,灵力正从指缝间消散,符文是我们的纽带,也是天道的陷阱。他忽然明白,为何慕卿黎在魂散前要将血誓刻进他骨血——不是为了束缚,而是为了在今日,当他面对这头由规则铸成的巨兽时,能用这道纽带,将陷阱变成钥匙。
给我破!裴玄枵吼道。
最后一片星辰鳞甲碎裂的刹那,他胸口的星纹与巨兽额间的幽蓝印记同时爆发出刺目强光。
沈落雁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巨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漫天星尘像被风吹散的萤火。
但裴玄枵更糟。
他单膝跪地,指节深深抠进星轨里,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淌,将星尘染成暗红。
他的瞳孔里翻涌着金与蓝的光,那是天衍之眼与符文印记在争夺对身体的掌控。
更可怕的是识海里的声音,像无数人在同时说话,有慕卿黎的,有玄枵氏祖先的,还有一道冰冷的、不属于任何人的——
你以为能掌控规则?那声音像冰锥刺进脑仁,这道印记,是你替她接过的因果。
从今日起,你每活一日,都是在替天道...数倒计时。
裴玄枵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望着自己染血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幽蓝与银白交织的光。
恍惚间,他看见一片陌生的星空下,有个穿月白裙的女子背对着他,发间的银簪闪着熟悉的光。
她转身时,他看清了那张脸——与慕卿黎有七分相似,却多了份他从未见过的坚韧。
卿黎...他轻声唤道,眼前的画面却开始扭曲。
最后一刻,他听见沈落雁的尖叫,看见她的青芒剑划破虚空朝他刺来,却在触到他前一寸被某种力量弹开。
黑暗降临前,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快得像要跳出喉咙。
原来...真正的开始,是现在。
意识沉入黑暗的瞬间,他胸口的星纹突然浮现出一行古老篆文,在虚空中闪了闪,又消失不见。
而远处的星轨深处,有双眼睛睁开了,幽蓝如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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