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庭,您不舒服吗?10分钟后要开庭了。
牛小马猛地抬起头,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案卷上洇开一个小小的圆点。眼前站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性,胸前别着法院工作证——赵雨晴,助理审判员。
没事,眼睛有点干。牛小马迅速擦了擦眼角,目光扫过办公室——深褐色的实木书柜里整齐排列着法律典籍,墙上挂着明镜高悬的书法作品,桌角摆着一个小相框,里面是他穿着法袍与一位老者的合影。
又一次穿越。这次的身份是法官,而且看起来级别不低。
今天的案子...牛小马故作镇定地翻开案卷,试图获取更多信息。
景德镇10·02交通肇事案,小赵递过一杯热茶,媒体关注度很高,外面已经来了不少记者。受害者家属情绪也很激动,法警已经提前做了安抚工作。
牛小马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个案子他有很深的印象——当年轰动全网的车祸,小城市富二代廖某超速驾驶撞死一家三口,事后不仅不施救,还冷眼旁观受害者慢慢死去。更令人愤怒的是,一审只判了十二年,引发舆论哗然。他记得看过受害者母亲在法院门口哭诉的视频,老两口最终因承受不住打击而自杀。
而现在,他成了这个案件的审判长。
合议庭其他成员呢?牛小马站起身,发现身上穿着法袍,胸前别着闪亮的天平徽章。
庄法官和贾法官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小赵看了看手表,还有七分钟。
牛小马深吸一口气,拿起案卷快步走向会议室。走廊两侧悬挂着历代大法官的肖像,庄严的目光仿佛穿透时空注视着他。短短几十步路,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记忆没错,今天是二审开庭,而他将有机会改写那个不公的判决。
会议室里,两位法官正在低声交谈。见到牛小马进来,年长些的陈法官立刻站起身:牛庭,刚收到消息,被告方又提交了一份精神鉴定申请,认为廖某事发时处于应激性情感隔离状态。
荒谬!牛小马脱口而出,声音里的愤怒让在场三人都愣了一下。他急忙调整语气:我是说,案发至今已经半年多,现在才提出这种申请,明显是拖延战术。
年轻的女法官庄茹点点头:我查阅了全部监控录像,廖某事发后的行为逻辑清晰,完全不像精神异常。他先是查看了车损情况,然后打电话给父亲,整个过程冷静得可怕。
牛小马快速浏览着案卷中的现场照片——驾驶室内婴儿人首分离,散落一地的婴儿用品,车内以及路面上大片的血迹...还有那个站在一旁、双手插兜的年轻男子,脸上甚至带着不耐烦的表情。
准备开庭吧。牛小马合上案卷,声音低沉,这个案子,我们必须给社会一个交代。
审判庭内座无虚席。牛小马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审判台,法槌敲击声在肃静的法庭内格外清脆。
现在开庭审理廖某交通肇事上诉一案。
随着庭审程序推进,牛小马逐渐进入角色。多次的穿越经历让他具备快速适应新身份的能力,而法官这个角色似乎格外契合他此刻的心境——经历了中奖暴富、重回青春、失去挚亲后,他对正义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请公诉人出示证据。牛小马的声音在法庭内回荡。
检察官起身,投影仪亮起,播放了事发路段的监控录像。画面中,一家三口正走在斑马线上——年轻的父亲抱着婴儿,母亲挽着他的手臂,手里拿着刚买的婴儿用品。突然,一辆红色跑车以肉眼可见的超高速度闯入画面
啊!旁听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牛小马抬眼看去,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被两名年轻女子搀扶着。老妇人颤抖的手指死死抓着前排座椅,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仿佛在强迫自己看完儿子一家最后的时刻。
牛小马没有制止这违反法庭秩序的行为。他默许了这份痛苦的宣泄。
录像继续播放:跑车撞上三人后滑行数十米才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男子走出来,先是看了看自己凹陷的车头,然后看了一眼车内,才慢悠悠地走向事故现场。他没有拨打120,没有施救,只是站在一旁冷漠地观察着,甚至掏出了手机...,更让人惊讶的是接下来的行车记录仪录像,他拿出手机的同时,嘴里还念叨着“这小孩头还挺硬…”
根据法医鉴定,胡某某小朋友当场死亡;王某某女士因肝脏破裂,若能及时送医有70%生存几率;胡先生颅内出血,送医途中死亡。检察官的声音沉重如铁,而被告人在事发后15分钟才拨打了第一个电话,是打给其父亲廖某某,内容是如何摆平这件事。
旁听席传来压抑的啜泣声。牛小马看到那位老妇人已经瘫软在座位上,却仍死死盯着被告席上的廖某,眼神中的痛苦几乎化为实质。
被告人,你对公诉人出示的证据有何意见?牛小马转向被告席。
廖某在律师的提醒下站起身。他穿着整洁的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刻意的沉痛:我...我很后悔...
牛小马注视着他的眼睛——那里没有真正的悔意,只有对自己处境的担忧。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在中奖前的人生里,他见过太多有权有势者这样的目光:傲慢、虚伪、将他人生命视如草芥。
请详细说明你事发后的心理活动。牛小马突然问道,这个问题不在常规审理流程中。
廖某明显愣住了,求助地看向律师。辩护人急忙起身:审判长,我的当事人已经做过心理评估...
我在问被告人。牛小马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法庭瞬间安静下来,廖某,你看到那个一岁的孩子躺在血泊中时,心里在想什么?
廖某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我...我当时吓傻了,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你掏出手机是为了叫救护车?
是...是的。
可监控显示,你事发后15分钟才拨出第一个电话,而且通话记录显示是打给你父亲。牛小马翻开一份证据,这15分钟里,你查看了车况,抽了支烟,甚至还对着倒车镜整理了一下头发。这就是你说的吓傻了?
旁听席传来愤怒的低语。廖某的脸色变得苍白,律师急忙插话:审判长,我的当事人当时处于极度震惊状态,行为不能以常理判断...
反对!公诉人立刻起身,辩护人正在代替被告人作答。
反对有效。牛小马敲了下法槌,目光仍锁定廖某,被告人,请你回答:为什么在两条生命垂危时,你的第一反应是打电话给父亲而不是叫救护车?
廖某的嘴唇颤抖着,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恐惧——不是对逝去生命的愧疚,而是对眼前这位法官犀利问题的惧怕。牛小马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审判决如此之轻——这个年轻人背后有着强大的关系网,足以影响司法程序。
我...我当时太害怕了...廖某最终嗫嚅道。
牛小马没有继续追问。他转向受害者家属的代理律师:请发表你们的主张。
头发花白的老律师站起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我的当事人——王某某的祖父、胡某的父母,失去了他们唯一的孩子和孙子。一审判决后,王老先生因悲痛过度离世...
他展示了一张照片——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年轻的父母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笑容灿烂得刺痛眼睛。
他们不求巨额赔偿,只求一个公正的判决。老律师深吸一口气,三条人命啊!如果超速驾驶致人死亡只需付出如此轻微的代价,那么法律的威慑力何在?正义何在?
庭审持续了两个小时。牛小马多次打破常规,允许受害者家属补充陈述,给予公诉人充分表达时间。当廖某的辩护律师第三次提出被告人家属愿意增加赔偿金时,牛小马直接打断:本庭审理的是刑事责任,不是商品议价。
闭庭后,合议庭立即召开会议。贾法官关上门,第一句话就是:牛庭,您今天的审理方式有些...不同寻常。
因为这个案子不同寻常。牛小马翻开刑法条文,交通肇事罪最高刑期是七年,但廖某的行为已经超出了过失范畴。他明知超速危险却故意为之,事发后不施救导致伤亡扩大,主观恶性极深。
庄茹法官补充道:而且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会对司法公信力造成严重损害。
我建议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论处。牛小马的话让另外两位法官都抬起头——这个罪名的最高刑罚是死刑。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贾法官摸了摸下巴:证据方面...
完全充分。牛小马推过一叠材料,廖某在市区飙车已成习惯,事发后他的冷漠表现证明其毫无悔意。
媒体关注度这么高,判死刑会不会...贾法官欲言又止。
牛小马直视着她的眼睛:老贾,如果躺在那里的是你的孩子,你会希望怎么判?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砸在每个人心上。最终,合议庭一致同意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廖某死刑,并赔偿受害者家属30万元。
三天后宣判时,法庭内挤满了人。当牛小马念出死刑二字时,旁听席爆发出压抑的哭声。那位失去儿子、儿媳和孙子的老妇人颤巍巍地站起来,向着审判席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举起一家三口的照片,泪如雨下。
198天了...老人喃喃自语,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闭庭后,牛小马独自在办公室坐了许久。案卷已经归档,法袍也挂回了衣橱。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想起受害者家属的眼神,想起廖某最后瘫软在被告席上的样子,想起那个永远无法庆祝周岁生日的婴儿...牛小马说不出自己当下是什么心情,只是呆呆的看着法庭上方的法徽。
牛庭。小赵轻轻敲门,有您的快递。
那是一个薄薄的文件夹,没有寄件人信息。牛小马打开后,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审判结束了,下一个身份在等你。——时间管理员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