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
昆仑墟的雪，下了整整三个月。
白无瑕跪在冰崖边缘，双手捧着一块碎裂的玉佩。玉佩通体莹白，此刻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最中央嵌着的那滴金血早已干涸。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裂痕，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这是本命玉魄的反噬，预示着主人已遭不测。
师兄...她轻声呼唤，声音被呼啸的寒风吹散。三日前，她与叶凌霄分头行动，约定在昆仑墟会合。如今期限已过，却只等来这块碎裂的本命玉。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她的肩头。白无瑕却恍若未觉，只是怔怔地望着手中碎玉。突然，一滴温热落在玉面上，融化了薄雪——她竟落泪了。
不可能...她猛地攥紧碎玉，尖锐的边缘刺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叶凌霄怎么会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白无瑕瞬间警觉，碎玉化作一道白光没入袖中，同时右手已按在腰间软剑上。
白姑娘。来人掀开斗篷，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面容，在下天机阁莫七，奉阁主之命前来。
白无瑕并未放松警惕：证明。
莫七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罗盘，轻轻一拨，罗盘上顿时浮现出星辰虚影，组成了逆仙二字。这是天机阁与逆仙成员联络的信物，做不得假。
何事？白无瑕稍稍松开剑柄。
莫七神色凝重：阁主推演出叶前辈的下落。
白无瑕瞳孔骤缩：他还活着？
生死难料。莫七指向西北方向，三日前，叶前辈在追查混沌青莲下落时，误入归墟外围的幻海蜃楼，至今未出。
白无瑕转身就走。
等等！莫七急忙拦住，幻海蜃楼乃墨临渊布下的陷阱，专为引诱逆仙成员！阁主说...
让开。白无瑕的声音冷得像冰。
莫七咬牙：至少带上这个！他递过一块青色鳞片，这是青龙逆鳞，可破幻术。
白无瑕犹豫片刻，终是接过鳞片，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风雪中。
幻海
幻海不是海，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迷雾。
白无瑕站在迷雾边缘，手中青龙鳞片泛着微光。按照莫七的说法，叶凌霄就是在此处失去踪迹的。她深吸一口气，将鳞片贴在眉心，顿时感到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全身。
破！
鳞片光芒大盛，眼前的迷雾如帘幕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蜿蜒小径。白无瑕毫不犹豫地踏入其中，每走一步，身后的迷雾就重新合拢，断绝退路。
小径尽头是一座水晶宫殿，通体透明，在虚幻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殿门大开，仿佛在欢迎她的到来。白无瑕握紧软剑，缓步走入。
殿内空无一人，只有无数面水晶镜子立在四周，映出千百个她的身影。诡异的是，镜中的她神态各异：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甚至对她招手...
叶凌霄！白无瑕高声呼唤，声音在镜廊中回荡，却无人应答。
她继续前行，忽然在一面镜子前停住脚步。这面镜中映出的不是她，而是一个模糊的男子身影——白衣胜雪，负手而立，正是叶凌霄！
师兄！白无瑕扑到镜前，却只摸到冰冷的水晶。
镜中叶凌霄似乎听到了呼唤，缓缓转身。他的面容苍白如纸，嘴角却带着温柔的笑意：无瑕...你不该来...
白无瑕急切地问道：你在哪里？我该怎么救你？
快走...叶凌霄的声音隔着镜面传来，显得格外遥远，这是个陷阱...墨临渊要的是...
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叶凌霄的身影被一只漆黑的手掌取代！那手掌穿透镜面，直取白无瑕咽喉！
铛！
软剑及时格挡，火花四溅。白无瑕借力后撤，警惕地盯着那面诡异的镜子。黑手缩回镜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模糊的面容——猩红的双眼，讥诮的嘴角，正是墨临渊！
白无瑕...镜中的声音沙哑刺耳，本座等你多时了。
白无瑕冷笑：装神弄鬼！软剑如鞭甩出，将镜子劈成两半。
然而碎裂的镜片中，每一片都浮现出墨临渊的脸：你以为叶凌霄还活着？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他早就...
闭嘴！白无瑕剑光如雨，将周围镜子尽数击碎。但更多的镜子从地面升起，将她团团围住。
墨临渊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怜的小丫头，连自己师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无瑕身形一顿：你说什么？
看来叶凌霄没告诉你啊。墨临渊的声音充满恶意，三百年前那场大战，你师父玉衡子是怎么死的...
一块特别的镜子飘到白无瑕面前，镜中浮现出当年的场景：玉衡子被黑气缠绕，而站在他身后的...赫然是年轻的叶凌霄！
不...这不可能...白无瑕踉跄后退。
你以为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墨临渊继续蛊惑，不过是愧疚罢了...
白无瑕的剑尖微微颤抖。她忽然想起三百年前，自己重伤醒来时，叶凌霄那复杂的眼神；想起这些年来，他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关怀；想起每次提及师父之死，他总是避而不谈...
无瑕！别听他的！
一声厉喝突然从殿顶传来。白无瑕抬头，只见一道白光破顶而入，落在她身旁——正是叶凌霄！只是此刻的他衣衫破碎，脸色苍白，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师兄！白无瑕又惊又喜，你没事？
叶凌霄摇头：快走！这是...
话未说完，墨临渊的冷笑再次响起：真是感人的重逢。所有镜面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那就一起留下吧！
心魔
红光如血，笼罩了整个殿堂。
白无瑕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昆仑山巅，三百年前的大战现场。
这是...幻境？她警惕地环顾四周。
远处，两个身影正在对峙：一个是她师父玉衡子，另一个...竟然真的是年轻时的叶凌霄！
师父！白无瑕下意识冲上前，却发现自己如同幽灵，无法触碰任何事物。
幻境中的玉衡子面色惨白，胸口插着一柄短剑，而持剑者...确实是叶凌霄！
为什么...白无瑕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幻境突然加速，她看到叶凌霄抱着玉衡子痛哭，看到他将奄奄一息的自己救走，看到他在师父坟前立誓要照顾自己一生...
现在明白了吗？墨临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的好师兄，其实是杀师仇人...
白无瑕跪倒在地，头痛欲裂。三百年来，她最信任的人，竟然...
无瑕！醒醒！
叶凌霄的声音穿透幻境，将她拉回现实。白无瑕发现自己仍在水晶殿中，而叶凌霄正拼命抵挡着四面袭来的黑气。
那是幻象！叶凌霄嘴角溢血，墨临渊在利用你的心魔！
白无瑕怔怔地看着他：那师父...
我确实有责任。叶凌霄艰难地开口，当年师父被魔气侵蚀，求我给他个痛快...但我发誓，绝不是你想的那样！
墨临渊大笑：狡辩！白无瑕，你难道要相信杀师仇人？
白无瑕的眼神渐渐清明。她缓缓起身，擦去嘴角血迹：我当然相信。软剑直指镜中的墨临渊，因为师兄从不对我说谎，而你...满口谎言！
剑光暴涨，如白虹贯日，将正中的镜子劈得粉碎！
玉殒
整个幻海蜃楼开始崩塌。
墨临渊的怒吼声中，水晶宫殿分崩离析，无数碎片如雨落下。叶凌霄拉住白无瑕的手：走！
两人冲出殿外，却发现来路已被黑雾封锁。更糟的是，白无瑕手中的青龙鳞片正在迅速黯淡——破幻效果即将消失！
来不及了。叶凌霄突然停下，将一块温润的玉佩塞到白无瑕手中，拿着这个。
白无瑕认出这是叶凌霄的本命玉：那你...
我断后。叶凌霄微微一笑，那笑容与幻境中年轻的他一模一样，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不等白无瑕反对，叶凌霄猛地将她推向迷雾薄弱处，同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青龙鳞片上。鳞片顿时光芒大盛，硬生生在黑雾中撕开一道缺口！
不！白无瑕想回头，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出幻境。
最后一刻，她看到叶凌霄转身迎向追来的黑潮，白衣猎猎，宛如当年...
现实世界，白无瑕跌坐在雪地上，手中紧握着两样东西：叶凌霄给她的玉佩，和她自己的碎玉。
两块玉突然同时亮起白光，在空中交织成一幅画面：叶凌霄被困在幻海深处，周身被黑气缠绕，却依然挺直脊背，嘴角带着释然的微笑...
师兄...白无瑕将两块碎玉按在心口，泪水无声滑落。
远处，朝阳初升，照在昆仑雪峰上，折射出七彩光芒，宛如一块无瑕美玉。
无瑕
三日后，天墉城。
夜无尘看着面前憔悴不堪的白无瑕，欲言又止。她整个人瘦了一圈，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我要去归墟。这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
夜无尘叹息：叶凌霄的事，我很抱歉...
他还活着。白无瑕打断他，取出两块合二为一的碎玉，我能感觉到。
夜无尘仔细查看玉佩，惊讶地发现虽然玉已碎，但其中蕴含的生机并未断绝：难道...
墨临渊留着他有用。白无瑕冷静分析，否则直接杀了他便是，何必大费周章困在幻海？
夜无尘若有所思：你是说...人质？
白无瑕点头：逆仙九子已去其七，墨临渊需要筹码。她看向窗外逆仙碑，尤其是碑文即将全部消失的当下。
夜无尘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碑上白无瑕三个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
我明白了。夜无尘沉声道，三日后，君临天会率众攻打归墟外围，届时...
届时我潜入救人。白无瑕接口，顺便找混沌青莲。
夜无尘犹豫：太危险了...
白无瑕却笑了，那笑容纯净如初雪：我名无瑕，不是因为我完美无缺。她轻抚合二为一的玉佩，而是因为我懂得接纳瑕疵，继续前行。
窗外，一片雪花飘落在逆仙碑上，恰好覆盖了白无瑕三个字。但若仔细看，会发现雪下的字迹，其实比周围更加清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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