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韩非夜夜尽天明

换源:

  夜尽

天墉城的夜,从未如此漫长。

韩非站在摘星楼顶,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穹。自林修远化星已过七日,本该迎来黎明,可太阳却迟迟不现。城中百姓开始恐慌,传言这是大劫将至的征兆。

韩师兄,阁主有请。一名天机阁弟子匆匆上楼,手中灯笼在浓重的黑暗中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韩非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他的眼睛很特别,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下依然能清晰视物——这是修炼《夜尽天明诀》带来的异变。

天机阁内,夜无尘正在推演星盘。见韩非进来,他直截了当:天象异常,非自然形成。

韩非走到窗前,指向东方:那里有东西挡住了太阳。

夜无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只看到一片漆黑:什么东西?

夜。韩非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纯粹的夜。

夜狩

子时三刻,韩非独自出了城门。

他腰间悬着一盏青铜古灯,灯焰呈奇异的青白色,照亮的范围不足三尺。这是天机阁秘宝引魂灯,据说能照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物。

城外官道上,黑暗浓稠如实质。韩非的脚步很轻,却依然惊动了某些存在——路旁的草丛中传来窸窣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爬行。

滚出来。韩非突然驻足,左手按上腰间短刀。

草丛分开,钻出三个衣衫褴褛的人。他们四肢着地,动作怪异,最诡异的是眼睛——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里全是漆黑的瞳仁。

夜...夜...他们发出嘶哑的声音,向韩非爬来。

韩非拔刀,刀身漆黑如墨,却在出鞘的瞬间亮起一道银线。刀光闪过,三个怪物身首异处,尸体却化作黑烟消散,只在地上留下几滩粘稠的夜露。

夜奴...韩非收刀入鞘,脸色凝重。这是墨临渊用黑暗创造的傀儡,通常只在极阴之地出现。如今竟已蔓延到天墉城外,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

引魂灯突然剧烈摇晃,灯焰指向左侧树林。韩非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在树林深处看到了一幕骇人景象——

一棵参天古木上,悬挂着数十个蚕茧般的黑色物体。每个茧里都裹着一个人形,隐约可见挣扎的轮廓。最可怕的是,这些茧正在有规律地搏动,仿佛在孕育着什么。

夜茧。韩非倒吸一口凉气。夜奴只是最低等的傀儡,夜茧中孵化的将是更强大的夜魇。

他正要上前查看,背后突然传来破空声。韩非侧身闪避,一道黑影擦着脸颊飞过,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刻痕——那是一根漆黑的羽毛。

韩非,久仰大名。树梢上传来轻佻的男声。

抬头望去,一个背生双翼的黑衣男子正悠闲地坐在枝头。他面容俊美到近乎妖异,手中把玩着几根黑羽,每根羽尖都泛着幽蓝寒光。

夜魇将?韩非短刀出鞘。

男子轻笑:夜无明,墨临渊大人座下第七夜将。他优雅地行了个礼,奉大人之命,特来取阁下性命。

话音未落,数十根黑羽已激射而出!

夜战

韩非刀光如幕,将黑羽尽数格挡。金属交击声中,夜无明已如鬼魅般袭至面前,利爪直取咽喉!

铛!

短刀与利爪相撞,火花四溅。韩非借力后撤,同时左手掐诀,引魂灯焰暴涨,化作一条火蛇缠向夜无明。

雕虫小技。夜无明双翼一振,轻易避开火蛇。他正要嘲讽,突然脸色一变——那些被他躲过的火蛇竟然拐了个弯,将树上的夜茧尽数点燃!

你!夜无明大怒。

韩非冷笑: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你。

夜茧在青白火焰中剧烈燃烧,发出刺耳的尖啸。隐约可见里面的人形疯狂挣扎,最终化为灰烬。夜无明怒不可遏,双翼完全展开,遮天蔽日。

我要把你做成夜茧!

漆黑羽翼如刀锋般斩来,所过之处树木齐根而断。韩非不敢硬接,身形连闪,在树林中快速移动。夜无明紧追不舍,羽翼不断释放出锋利黑羽,将整片树林夷为平地。

激战中,韩非突然停下脚步,短刀插地:夜尽!

以刀尖为中心,一圈银光迅速扩散。光芒所及之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夜无明惨叫一声,羽翼冒起青烟,动作顿时迟缓下来。

你竟修成了夜尽领域?!他惊怒交加。

韩非不答,刀势如虹,直取夜无明心口。眼看就要得手,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一道黑影破土而出,挡在夜无明身前!

铛!

短刀砍在黑影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韩非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具漆黑的骷髅,骨骼上布满血色符文,眼眶中跳动着幽蓝鬼火。

夜魔将?韩非瞳孔骤缩。这是比夜魇将更高阶的存在,通常只在极夜之地活动。

夜无明趁机退到骷髅身后,得意道:韩非,你以为就你有帮手?

骷髅发出咔咔的怪笑,突然解体,化作数百根骨刺射向韩非!

夜明

骨刺如雨,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韩非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吹灭了引魂灯。

灯灭的瞬间,整片天地陷入绝对黑暗。骨刺失去目标,纷纷落空。夜无明和骷髅夜魔将也一时茫然,警惕地环顾四周。

装神弄鬼!夜无明厉喝,夜魔大人,用夜视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如晨曦般刺破黑暗!

韩非的身影在银光中浮现,短刀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柄三尺青锋。最惊人的是他的双眼——原本普通的眸子此刻完全变成了银白色,仿佛蕴含着无尽光明。

夜尽天明。他轻声道,剑锋直指苍穹。

银光暴涨,如旭日东升,瞬间驱散方圆百丈的黑暗。夜无明发出凄厉惨叫,羽翼在强光中燃烧起来。骷髅夜魔将更惨,符文骨骼如冰雪消融,转眼间就只剩下一颗头颅。

不...不可能...夜魔将的头颅在地上滚动,凡人怎能驾驭晨光...

韩非剑锋下指:因为我从来不是夜行者。银光汇聚剑尖,而是守夜人。

一剑斩落,夜魔将的头颅灰飞烟灭。夜无明见势不妙,拖着燃烧的羽翼想要逃走,却被一道剑光贯穿心口。

墨临渊大人...不会放过...他的狠话没能说完,身体便化为灰烬。

韩非收剑,银眸渐渐恢复正常。他重新点燃引魂灯,灯光比之前明亮了许多。抬头望去,东方天际似乎也透出一丝微光。

第一夜将已除。他对着虚空说道,但夜还很长。

夜语

天机阁内,夜无尘听完韩非的汇报,眉头紧锁:夜魔将现世,说明墨临渊的封印已经松动到可怕的程度。

韩非点头:更麻烦的是,夜奴和夜茧已经开始在人间蔓延。

必须尽快通知君临天。夜无尘起身,人皇龙气或许能延缓黑暗侵蚀。

韩非却摇头:治标不治本。他指向窗外,真正的黑暗源头在那里。

夜无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是东海方向——归墟所在之处。

你想做什么?夜无尘警觉地问。

韩非从怀中取出一块漆黑的晶石,这是他从夜魔将残骸中找到的:夜魔晶核,能指引我找到所有夜将。

太危险了!夜无尘断然反对,七大夜将每一个都不弱于大乘修士,你一个人...

所以我需要这个。韩非打断他,指向阁中央的青铜大钟,借我晨钟一用。

夜无尘倒吸一口凉气:你要敲响晨钟?那可是...

唤醒天明的唯一方法。韩非平静地说,三百年前,天机老人将《夜尽天明诀》传给我时,就说过这一天终会到来。

夜无尘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需要准备什么?

三件事。韩非竖起手指,第一,我要君临天的一滴精血;第二,林修远留下的星棋;第三...他顿了顿,白无瑕的眼泪。

夜无尘愕然:前两者还好理解,但白无瑕的眼泪?

月无缺当年留下的后手。韩非解释道,净世之泪,能净化一切黑暗。

正说着,阁门突然被推开。白无瑕不知何时站在门外,手中捧着一个水晶小瓶,里面有一滴晶莹的液体。

拿去。她将小瓶递给韩非,眼中再无泪光,这是最后一滴。

韩非郑重接过:多谢。

白无瑕转身欲走,又停住脚步:叶师兄让我转告你——她模仿着叶凌霄的语气,别死了,酒还没喝完。

韩非莞尔:告诉他,等我回来一醉方休。

夜尽

七日后的子夜,韩非独自立于东海之滨。

他面前摆着三样物品:一滴金灿灿的精血悬浮在玉瓶之中,一枚青铜棋子泛着微光,还有那滴净世之泪。身后,巨大的晨钟半埋在沙滩上,钟身刻满了古老的符文。

时辰到了。韩非自语道。

他先将君临天的精血滴在晨钟上,金血顺着符文流淌,将整口钟染成金色;接着把星棋按在钟顶,棋子瞬间融化,在钟面形成一幅星图;最后,他将净世之泪含在口中,双手握住钟锤。

咚——!

第一声钟响,海面炸开滔天巨浪。

咚——!

第二声钟响,夜空中的黑暗如玻璃般出现裂痕。

咚——!

第三声钟响,韩非喷出含着的净世之泪,水雾在钟声中化作漫天光雨,洒向大海。

奇迹发生了。

光雨所过之处,黑暗节节败退。海面下传来无数凄厉的嚎叫,那是夜将们在痛苦挣扎。更惊人的是,东方天际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三百年来第一个真正的黎明即将到来!

韩非!一个愤怒的声音从海底传来,你找死!

滔天黑气从归墟方向涌来,化作一只遮天巨掌拍向韩非。这是墨临渊的含怒一击,即便隔着封印,威力也足以毁灭一座城池!

韩非不避不闪,反而露出释然的笑容:值得。

他最后一次挥动钟锤。

咚————!

这一声不同以往,晨钟应声而碎,无数碎片化作金光射向四面八方。与此同时,韩非的身体也开始发光,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冲云霄!

光柱与黑掌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消融。黑掌如冰雪遇火,迅速瓦解。光柱去势不减,径直冲入归墟漩涡,将笼罩海面的黑暗彻底驱散。

天墉城中,百姓们惊讶地发现,东方天际终于亮起了久违的晨光。更神奇的是,那轮初升的太阳旁边,隐约可见一口青铜大钟的虚影,钟下似乎还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负手而立,遥望人间。

夜无尘站在城头,手中捧着一盏熄灭的青铜灯:夜尽天明...好一个韩非...

远处,第一缕阳光终于照在了逆仙碑上。碑文韩非夜三个字金光流转,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而在不起眼的角落,一行新出现的小字渐渐清晰:

长夜已尽,天下皆明。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