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残阳将戏台的影子拉得很长,风无泪站在褪色的红毯上,靴底黏着干涸的胭脂。他弯腰拾起半截断裂的水袖,丝绸在他掌心化作飞灰——那些看似柔软的布料里织着青铜丝,每一根都刻着《霓裳羽衣曲》的音符。更诡异的是,当碎屑飘散时,空中竟响起云裳当年清唱的戏文。
洛轻舞...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锈蚀的铜锁突然从戏台梁上坠落。锁芯里滚出三百六十五颗珍珠,每颗珠子里都封印着风无泪遗忘的记忆。它们在地面弹跳时,映出的全是同一个画面:云裳穿着戏服在后台梳妆,而镜中倒映的却是洛轻舞的脸。
千年戏码,终到落幕时。
珠帘被染血的指尖挑开。走出来的女子戴着破损的凤冠,霞帔上绣着密密麻麻的风字。当她抬起描金的脸谱,风无泪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油彩之下根本没有血肉,只有流动的水银,正在不断重演云裳临终时的表情。
你终于来了,负心人。
洛轻舞的水袖突然暴长,绸缎里裹着无数细如发丝的逆仙剑。它们刺入风无泪周身要穴时,每个伤口都浮现出一段被篡改的记忆。最痛的是心口那一剑——穿透的刹那,他看见自己曾在某个轮回里,亲手将云裳送上这戏台献祭!
没用的。洛轻舞的指尖划过自己水银构成的脸庞,这三丈红台,葬的就是你虚伪的誓言。她突然撕裂霞帔,肋骨间卡着半块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倒影,而是风无泪每次轮回重启时,云裳魂魄被撕裂的瞬间。
戏台开始崩塌。掉落的朱漆露出下面森森白骨——整个舞台竟是用《逆仙经》修炼者的遗骸搭建!风无泪试图结印,却发现手诀全部失效。那些烂熟于心的法术符文,此刻全变成了戏台上的楹联: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无为有处有还无
横批处悬着的青铜镜突然炸裂,碎片化作暴雨袭来。每块碎片都带着记忆的刺痛,风无泪终于看清最残酷的真相:洛轻舞根本不是外人,她是云裳在某个轮回里分裂出的戏魂。那些被后世传颂的风无泪痴情轮回,实则是洛轻舞在无数个戏台上,独自演完所有悲剧版本!
现在明白了?洛轻舞的水银身体开始蒸发,所谓传奇,不过是......
桃木剑突然从风无泪怀中飞出。剑身上的刻痕亮起金光,在腐朽的戏台上照出两个小小身影:男孩趴在戏台边偷看,女孩笨拙地模仿花旦甩袖,暗处真正的洛轻舞悄悄调整了水袖长度,免得她再摔伤膝盖。
洛轻舞彻底消散前,将凤冠抛向空中:去找......最初的......
凤冠坠地碎成齑粉,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张戏票。日期是云裳及笄那日,背面题着赠阿姐,被岁月晕染处现出另一行字:我演过所有结局,独缺你我善终。
风无泪的泪水滴在戏票上时,那些褪色的字迹突然渗出血来。整个戏台开始逆向旋转,剥落的朱漆重新变得鲜艳。在时光倒流的幻影里,他看见洛轻舞深夜修改戏本,将原本的悲剧结局悄悄添上一行批注:此处可改。
当最后一盏灯笼熄灭,月光照亮戏台地板下的秘密——三百六十五个替字,每个字都连着一根红线,红线另一端系着染血的戏服碎片。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所有红线齐齐断裂,碎片汇聚成一只振翅欲飞的血凤,指向戏班曾经驻扎的桃花渡。
在那里,一株枯死的桃树下埋着洛轻舞的妆匣。匣中最底层压着泛黄的纸条:阿姐,我把自己变成戏本了。这样他每次轮回,都能看到不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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