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阁内,云雾缭绕。
百年一度的天元盛会正在举行,仙盟七十二派掌门齐聚一堂。夜无尘站在白玉栏杆旁,指尖轻抚轮回镜边缘,镜面映出他冷峻的眉眼。自从在鬼市得到生死簿残页后,他总觉得心神不宁。
夜道友,可是在寻人?合欢宗圣女花未央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绛紫色纱裙随风轻扬,腰间银铃发出清脆声响。她指尖拈着一朵血色曼陀罗,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
夜无尘收起轮回镜,目光扫过她腕间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那是魔气侵蚀的痕迹。花圣女对在下的行踪倒是关心。
花未央轻笑,将曼陀罗别在发间:仙盟盛会难得,各派精英尽出。听说连闭关百年的玄天剑派老祖都破关而出,妾身自然要多走动走动。她说话时,眼尾的朱砂痣在阳光下如一滴将落未落的血。
阁楼中央,仙盟盟主凌霄真人正在宣布新发现的灵脉分配方案。夜无尘注意到花未央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侍从们端着的琉璃茶盏上,那些茶盏边缘都沾着极淡的青色粉末。
请用茶。花未央忽然转身,亲自从经过的侍女托盘上取了两盏茶,其中一盏递给夜无尘。茶汤澄碧,映出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
夜无尘接过茶盏的瞬间,轮回镜在袖中突然发烫。他假装饮茶,实则将茶水收入袖里乾坤。花未央仰头饮尽自己那杯,喉间银锁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锁头上刻着的古老符文微微发亮。
听说夜道友最近在查轮回隧道的事?花未央突然压低声音,千年前那场大战,活下来的可不止你们仙族。
夜无尘瞳孔骤缩。就在此时,大殿中央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玄天剑派掌门突然七窍流血,手中茶盏摔得粉碎。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倒地声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茶里有毒!凌霄真人暴喝一声,手中拂尘扫出万丈金光,却在半途突然黯淡。老真人踉跄着扶住玉柱,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整个凌霄阁乱作一团。修为较低的弟子当场气绝身亡,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各派掌门勉强运功抵抗,却见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线,正是经脉被毒素侵蚀的征兆。
花未央站在混乱中央,绛紫衣裙无风自动。她摘下鬓间那朵曼陀罗轻轻一吹,花瓣化作无数血色蝴蝶飞向中毒的众人。每只蝴蝶落在谁身上,那人便发出凄厉惨叫,浑身血肉如蜡般融化。
断魂散的滋味如何?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沙哑低沉,与方才娇媚的语调判若两人,这可是专门为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准备的。
夜无尘拔剑出鞘,剑锋直指花未央咽喉:解药。
花未央咯咯笑起来,腕间黑纹突然暴涨,化作狰狞的魔气缠绕全身。她伸手握住剑刃,黑血顺着剑身滴落却浑然不觉:夜无尘,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执掌天罚的仙尊吗?她猛地逼近,吐息带着腐骨花香,看看你袖中的轮回镜——镜面已经出现裂痕了吧?
夜无尘心头巨震。就在他分神的刹那,花未央突然化作漫天血蝶。其中一只落在他颈侧,毒针刺入皮肤的瞬间,他看见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
千年前的战场上,月清霜白衣染血,而站在她身后的黑袍女子,赫然长着与花未央一模一样的朱砂痣。
想起来了?花未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当年你们为封印魔尊,不惜用十万生灵血祭。如今轮回重启,这笔债该还了。
夜无尘强忍毒素侵蚀,轮回镜爆发出刺目白光。镜光所照之处,血蝶纷纷化为灰烬,却有一道黑影急速遁向天际。他正要追击,脚下突然裂开无数缝隙——整个凌霄阁开始崩塌。
夜师兄!墨临渊从烟尘中冲出,半边脸布满黑纹,各派伤亡惨重,玄冥魔尊的军队正在攻打护山大阵!
夜无尘望向花未央消失的方向,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方才的记忆碎片中,他清楚地看到花未央腰间挂着月清霜的玉佩。这个发现让他心如刀绞——如果花未央与月清霜的转世有关联,那么今日这场屠杀背后,恐怕藏着更可怕的阴谋。
先救人。他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在空中画符。金光闪过,七十二道符咒飞向各派中毒者,暂时压制住他们体内的毒素。但夜无尘心里清楚,断魂散无药可解,这些人的修为正在飞速流失。
远处传来护山大阵破碎的轰鸣声。夜无尘擦去嘴角血迹,轮回镜映出天边翻滚的血云——那云中隐约可见万千魔兵,而领头之人紫发飞扬,正是百年未现世的玄冥魔尊。
带伤员从密道撤离。夜无尘将一块玉简塞给墨临渊,去找我师父墨渊,告诉他九幽封印松动了。
当最后一批伤者被送走,夜无尘独自站在崩塌的凌霄阁废墟上。他取出袖中那杯毒茶,轮回镜光照射下,茶水里浮现出细小的咒文——那是上古魔族的文字,连起来正是月清霜三个字。
花未央故意留下的线索?还是另一个陷阱?夜无尘捏碎茶盏,瓷片割破手掌。鲜血滴在轮回镜上,镜面突然映出一幅陌生画面:阴森的地宫里,一个与月清霜长相酷似的女子被铁链锁在祭坛中央,而祭坛四周跪满了戴着鬼面的黑袍人。
镜中女子似有所感,突然抬头。她嘴唇开合,夜无尘通过口型辨认出那句话:不要来找我。
就在画面消失的瞬间,夜无尘背后传来破空之声。他侧身闪避,一柄淬毒的匕首擦着脸颊飞过,钉入身后石柱。匕首柄上缠着红线,末端系着半块破碎的玉佩——正是记忆里月清霜随身佩戴的那块。
游戏才刚刚开始。花未央的声音从虚空传来,带着猫戏老鼠般的愉悦,想知道她在哪吗?拿生死簿来换。
夜无尘挥剑斩向声源处,剑气劈开云雾,却只惊起几只乌鸦。其中一只乌鸦爪子上闪着银光——正是花未央之前戴着的喉间银锁。
当夜,仙盟七十二派折损过半。夜无尘站在尸横遍野的广场上,看着弟子们将一具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抬走。白布下偶尔露出腐烂的手掌,指间还死死攥着没来得及使用的法宝。
查清楚了。沈孤鸿拖着受伤的腿走来,递上一卷竹简,花未央三个月前就开始在各派水源下毒,今日的断魂散只是引子,真正的毒早已渗入经脉。
夜无尘展开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派弟子近期的异常症状。最下方用朱砂画着一朵曼陀罗,花蕊处写着小字:以仙骨为壤,以怨气为养,花开之时,六界同悲。
远处突然传来惊呼。夜无尘抬头望去,只见最早毒发身亡的那些尸体竟然开始蠕动。他们的皮肤下鼓起无数小包,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体而出。
退后!夜无尘甩出七张符纸将尸群围住。符阵刚成,一具尸体突然爆开,血肉横飞中,一株妖异的血色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那植物顶端的花苞缓缓绽放,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人眼。
每一只眼睛都在转动,最后齐刷刷盯住了夜无尘。花苞中央裂开一道口子,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找到你了...仙尊大人
夜无尘一剑斩去,妖花发出刺耳尖叫。与此同时,所有尸体接连爆开,成百上千株同样的妖花在血泊中疯长。它们摇曳着组成诡异的阵型,花蕊中喷出带着腐臭味的红雾。
红雾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岩石溶解。几个来不及躲避的弟子刚沾到雾气,立刻发出非人的嚎叫——他们的身体像蜡烛般融化,最终也化作新的妖花。
是噬仙花!白泽的声音突然在夜无尘脑海中响起,快用轮回镜照它们!这些花里藏着亡者的怨魂!
夜无尘祭出轮回镜,镜面却比往常沉重许多。当他勉强催动法力时,一道裂痕突然从镜缘向中心蔓延。镜光变得支离破碎,只照灭了最前排的几株妖花。
更多的红雾弥漫开来。夜无尘咳出一口黑血,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也浮现出蛛网状黑纹——花未央的毒,终究还是发作了。
就在红雾即将吞没他的瞬间,腰间玉佩突然迸发出清冷月华。光芒中浮现出月清霜模糊的身影,她双手结印,一道冰墙凭空出现,暂时阻隔了毒雾。
无尘...幻影轻声呼唤,去九幽黄泉...找孟婆...
话音未落,冰墙轰然碎裂。夜无尘伸手想抓住消散的光点,却只握住一把冰冷雾气。他单膝跪地,看着妖花丛中缓缓走来的身影——那人穿着月清霜最爱的白衣,发间却别着血色曼陀罗。
惊喜吗?花未央用月清霜的声音说道,指尖抚过自己与月清霜一模一样的脸,这具身体用着还挺顺手。
夜无尘的剑第一次出现了颤抖。轮回镜疯狂震动,镜中交替闪现着两个画面:一边是月清霜被锁在祭坛上的痛苦表情,一边是眼前这个花未央脖颈后若隐若现的黑色咒印。
你把她怎么了?夜无尘一字一顿地问,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花未央歪头一笑,这个孩子气的动作与月清霜习惯如出一辙:你猜?她突然撕开衣领,心口处赫然插着半截断剑——那是夜无尘前世的本命法宝。
夜无尘如遭雷击。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千年前那场决战,正是他亲手将剑刺入月清霜心口,因为那时她已被魔气彻底侵蚀...
看来真想起来了。花未央的声音忽然变得阴冷,你以为转世就能赎罪?她猛地拔出心口断剑,黑血喷涌而出的同时,所有妖花齐齐发出尖啸。
夜无尘的视线开始模糊。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到花未央最后的话语:想要她的魂魄,就拿你的仙骨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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