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云台上，谢长歌一袭素衣盘膝而坐。
他面前摆放着一张焦尾古琴，琴身泛着幽蓝的光泽，七根琴弦在暮色中微微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这是他的本命法器天音，琴身由万年雷击木所制，琴弦则是抽取了七种不同属性的龙筋炼制而成。
真的要这么做吗？
身后传来轻柔的女声。谢长歌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抚过琴弦，带出一串清越的音符：天机已显，这是唯一的办法。
苏映雪缓步上前，月光为她披上一层银纱。她看着谢长歌的侧脸，那上面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从容，只剩下决绝：焚琴祭天，你会修为尽毁。
谢长歌终于转过头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修为可以重修，这方天地若毁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抬头望向天空，那里本该繁星点点，此刻却被厚重的血云遮蔽。云层中不时闪过诡异的红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
黑炎魔尊以百万生灵血祭，强行打开了天魔通道。谢长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琴身，若不及时封闭，三日之内，天魔大军就会降临。
苏映雪咬了咬唇：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有。谢长歌轻声道，但都需要时间，而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两人同时转头，只见南天门外，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光柱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隐约可见无数狰狞的身影正在试图穿越。
来不及了。谢长歌猛地站起身，衣袖一挥，七盏青铜古灯凭空出现，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在地，帮我护法。
苏映雪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她退后三步，双手结印，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将两人笼罩其中。
谢长歌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回琴前。他的手指轻轻搭上琴弦，却没有立即拨动，而是闭上了眼睛。
天音九章，终章——祭天。
随着他低沉的声音，七盏古灯同时亮起，火焰呈现出诡异的青色。谢长歌的十指开始拨动琴弦，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是一种超越人耳接收频率的琴音，只有天地法则能够感知。
苏映雪看到谢长歌的指尖开始渗血，每一滴落在琴身上，都会激起一道微弱的金光。渐渐地，整张琴都被染成了淡金色，琴弦则变成了刺目的红色，如同烧红的铁线。
天空中的血云开始剧烈翻涌，似乎在抵抗着什么。南天门外的血色光柱也忽明忽暗，极不稳定。
谢长歌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他的长发无风自动，发梢竟然开始燃烧起细小的金色火焰。
第一转，祭琴身。
他突然开口，同时右手猛地拍向琴面。焦尾古琴发出一声悲鸣，琴身瞬间布满裂纹，从中迸发出耀眼的金光。这些金光化作无数细小的符文，飞向天空，融入血云之中。
血云被金光触及的地方，立刻如同冰雪般消融，露出后面正常的夜空。但很快，更多的血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填补了空缺。
谢长歌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毫不在意地擦去，继续拨动琴弦。
第二转，祭琴弦。
七根琴弦一根接一根地断裂，每断一根，就有一道不同颜色的光柱冲天而起。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光柱在空中交织，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血色光柱牢牢束缚。
南天门外传来愤怒的咆哮声，血色光柱剧烈挣扎，震得整张光网都在颤抖。
谢长歌的身体也开始颤抖，皮肤上浮现出细密的血珠。但他眼中的光芒却越发炽烈。
第三转，祭...
他刚要说出最后一个字，突然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残破的琴身。苏映雪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别过来！谢长歌厉声道，现在打断，前功尽弃！
他艰难地直起身子，双手按在琴面上：第三转，祭神魂！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七窍同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残破的古琴轰然炸裂，化作无数光点飞向天空。这些光点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金色符文，缓缓压向血色光柱。
符文所过之处，血云尽散，空间恢复平静。当符文最终落在血色光柱上时，天地间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
不——！
遥远的魔界深处，黑炎魔尊发出不甘的怒吼。血色光柱在金色符文的压制下寸寸碎裂，那些即将穿越而来的天魔身影也随之消散。
天空恢复了清明，星光重新洒落大地。
谢长歌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皮肤上爬满了皱纹，仿佛一瞬间老了五十岁。
苏映雪冲上前扶住他，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值得吗？
谢长歌虚弱地笑了笑，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天空：看，星星......多亮......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几乎微不可闻。苏映雪惊恐地发现，谢长歌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
不！不要！她紧紧抱住谢长歌，却感觉怀中的躯体越来越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光从天而降，将两人笼罩其中。谢长歌透明的身体重新变得凝实，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消散。
这是......苏映雪抬头望去，只见一只青鸾正在空中盘旋，背上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天音阁主。老者飘然落下，看着奄奄一息的谢长歌，叹了口气，傻孩子，焚琴祭天也就罢了，为何连转世的机会都不要？
谢长歌勉强睁开眼，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师尊......弟子......无悔......
天音阁主摇摇头，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箫：罢了，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为师就再助你一臂之力。
他将玉箫放在唇边，吹奏出一段悠扬的旋律。箫声所过之处，破碎的古琴残片竟然从四面八方飞回，在谢长歌面前重新组合。只是新生的古琴通体洁白，再无半点之前的模样。
你的天音琴已毁，这是净世，以后就跟着你吧。天音阁主将玉箫也放在琴旁，待你修为恢复，再来寻我。
说完，他乘着青鸾飘然而去，转眼消失在天际。
苏映雪扶着谢长歌坐起，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感觉怎么样？
谢长歌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新生的古琴。许久，他才轻声道：我好像......听见了天地的心跳......
在两人看不见的维度，谢长歌的神魂深处，一枚金色的种子正在缓缓发芽。那是焚琴祭天后，天地赐予的一线生机——天音道种。
远处，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为这场惊天动地的祭天画上了句点。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