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星连珠的异象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
夜无尘站在知命阁顶层的观星台上，仰望天穹那串璀璨的星辰。自从星陨谷取回第五世残魂后，他体内的力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衡。四缕残魂带来的记忆让他对归墟之钥有了更清晰的认识——那并非实体，而是一段烙印在魂魄深处的秘法。
阁主，墨姑娘醒了。
身后传来知命阁执事恭敬的声音。夜无尘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三日前他们来到知命阁后，墨清弦就陷入沉睡，眉心的月印不断闪烁，显然是在消化某种传承记忆。
带路。
穿过重重禁制，夜无尘来到一间素雅的厢房。墨清弦靠坐在床榻上，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清明了许多。见他进来，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竟带着几分夜无尘从未见过的温柔与沧桑。
你醒了。夜无尘在床边坐下，自然地握住她的手腕探查脉象，感觉如何？
墨清弦任由他动作：做了个很长的梦...梦见了第一世的我。
夜无尘手指微顿：第一世？
嗯，那时候我叫月清霜，是个凡人医师。墨清弦的目光变得悠远，你想听吗？
夜无尘点头。墨清弦轻吸一口气，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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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王朝，元和三年春。
青州城笼罩在连绵阴雨中，城西的济世堂药铺前，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在屋檐下捣药。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袭粗布青衣已被雨水打湿大半，却浑然不觉。纤细的手指握着药杵，动作娴熟地将晒干的草药碾成细粉。
月丫头，进来歇会儿吧！药铺内传来老医师慈祥的声音。
月清霜抬头笑了笑，雨水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师父，这味药急着用，我再捣一会儿。
她说话时，眼角微微下垂，给人一种温柔似水的感觉。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青州城最有名的女医师？
雨幕中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辆华贵马车在药铺前急停，溅起大片水花。车夫跳下来，满脸焦急：月医师在吗？我家小姐突发急症！
月清霜放下药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病状如何？
高热不退，呓语不断，身上还起了红疹！
月清霜眉头一皱，转身从药柜中取出几味药材包好：师父，我去去就回。
老医师从里屋走出，递给她一件蓑衣：小心些，最近城里不太平。
马车穿过雨幕，最终停在一座气派的府邸前。门匾上林府二字金光闪闪，显示着主人的不凡身份。月清霜跟着仆人匆匆穿过回廊，来到一间香气缭绕的闺房。
床榻上躺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月清霜刚靠近，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
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一边诊脉一边问。
侍女答道：昨儿个小姐去了趟城郊的梅林，回来就说头疼，半夜就烧起来了。
月清霜翻开少女的眼皮，又查看了她颈后的红疹，脸色渐渐凝重：不是寻常风寒，是中了离魂香的毒。
离魂香？林夫人惊叫，那是什么？
一种奇毒，只生长在百年梅树下。月清霜打开药包，取无根水煎这些药，三碗熬成一碗，要快！
待药煎好，月清霜亲自喂少女服下。不多时，少女的呼吸平稳了些，红疹也开始消退。林府上下这才松了口气，林老爷更是取出十两白银相谢。
月清霜只取了应得的诊金，婉拒多余银两：令爱需要静养三日，我明日再来复诊。
离开林府时，雨已停了。月清霜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心悸。她抬头望去，只见街角站着一个黑袍人，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那人身形高大，面容隐在兜帽阴影中，唯有一双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月清霜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见黑袍人抬手一挥，一道黑气如箭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挡在她面前。黑气撞在白影上，发出嗤的声响。月清霜这才看清，救她的竟是个白衣青年，手持一柄白玉折扇，扇面上绘着山水图案。
光天化日，对凡人出手，魔修现在都这般肆无忌惮了？白衣青年声音清朗，带着几分讥诮。
黑袍人冷哼一声：多管闲事！说罢化作黑雾消散。
白衣青年这才转身，月清霜终于看清他的样貌——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边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一道银色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姑娘没事吧？他收起折扇，关切地问道。
月清霜摇头，心跳却莫名加速：多谢公子相救。刚才那是...
一些不入流的邪修。白衣青年笑了笑，在下白逸尘，路过青州，见姑娘医术不凡，特来结识。
月清霜眨了眨眼：公子如何知道我懂医术？
白逸尘指了指她腰间露出的药囊：紫苏、黄连、金银花...这配伍是解离魂香的方子，寻常大夫可不会用。
月清霜心中一惊。这配方是她师父祖传的秘方，外人怎会知晓？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白逸尘解释道：家父也是行医之人，曾提过这种奇毒。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到了济世堂。老医师见月清霜带回个陌生男子，面露警惕。白逸尘却彬彬有礼地行礼，自称是游历四方的医者，想讨教些本地药材知识。
接下来的日子，白逸尘成了济世堂的常客。他医术精湛，谈吐不凡，很快赢得了老医师的信任。月清霜发现，这个神秘男子似乎无所不知，从疑难杂症到奇花异草，都能娓娓道来。
一个月后的夜晚，月清霜在后院晾晒药材，白逸尘突然出现。
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月清霜跟着他来到城外的山坡上，那里可以俯瞰整个青州城。
其实，我不是医者。白逸尘开门见山，我是修士，来自昆仑仙宗。
月清霜并不惊讶：我猜到了。那天你能挡住黑气，就不是普通人。
白逸尘苦笑：那魔修是冲你来的。你身上有特殊的气息，吸引了他们。
我？月清霜愕然，我只是个普通大夫啊。
不，你是月族后裔。白逸尘指向她锁骨下方，那里是否有一个月牙形胎记？
月清霜下意识捂住领口，确实，她锁骨下有个小小的月牙印记，自小就有。
月族是上古神族分支，血脉中蕴含特殊力量。白逸尘解释道，魔修想抓你炼药，所以我奉命来保护你。
月清霜将信将疑：为什么要保护我？
因为...白逸尘犹豫片刻，月族血脉是维系天地平衡的关键之一。若被魔道所得，后果不堪设想。
那夜之后，白逸尘开始教月清霜一些简单的修炼法门。令人惊讶的是，她进步神速，短短半月就能引动月华之力疗伤。
然而好景不长。一天深夜，济世堂被数十名黑袍人包围。老医师在抵抗中被杀，月清霜则被白逸尘拼死救出，逃往城外山林。
他们是什么人？月清霜泪流满面，怀中还抱着师父的医书。
白逸尘脸色阴沉：血煞宗，魔道第一大派。看来他们发现了你的存在。
追兵越来越近，白逸尘突然停下脚步：月姑娘，我有一法可救你，但需你配合。
不等月清霜回答，他咬破指尖，在她眉心画下一个复杂符文：以我之血，引你之灵，月华入体，神魄觉醒！
符文亮起耀眼银光，月清霜只觉一股浩瀚力量涌入体内。锁骨下的月牙印记变得滚烫，渐渐化作一弯银月。无数陌生记忆在脑海中闪现——星空、神殿、古老的祭祀...
当她再次睁眼时，视野已完全不同。她能看清十里外树叶的纹理，能听到地下虫蚁的爬行声，甚至能感知到天地间流动的灵气。
我...我这是...
暂时觉醒了月族血脉。白逸尘脸色苍白，显然消耗极大，现在你有自保之力了。
月清霜突然发现，白逸尘的容貌也变了——眉心银纹化作金色，整个人的气质更加出尘绝世。
你到底是谁？她颤声问道。
白逸尘——或者说夜无尘的第一世身——轻叹一声：昆仑弃徒，逆天而行之人。
他刚要解释，追兵已至。数十名血煞宗修士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当日那个黑袍人。
白逸尘，交出月族女子，饶你不死！
白逸尘冷笑：血煞老魔，你也配？
大战爆发。觉醒血脉的月清霜虽然力量强大，却不懂运用，很快落入下风。白逸尘独战群魔，渐渐力不从心。
就在危急关头，白逸尘突然取出一枚玉简塞给月清霜：记住这段口诀！
月清霜下意识读取玉简内容，那是一段晦涩难懂的文字，却让她血脉沸腾。她不自觉地念出声来，每吐一个字，天地就震动一下。
月华...引魂...契成...不灭...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月清霜锁骨下的银月印记突然飞出，化作一道光桥连接她与白逸尘。两人同时被银光笼罩，气息瞬间暴涨！
血煞宗众人大骇，想要撤退却为时已晚。白逸尘手中折扇一挥，无数月光如利箭射下，将敌人尽数诛灭。
战斗结束，月清霜虚脱倒地。白逸尘将她扶起，神色复杂：没想到第一次用月魂契，竟是与凡人。
这...到底是什么？月清霜虚弱地问。
一种古老的共生契约。白逸尘轻声道，从此你我性命相连，力量共享。
他望着远方逐渐泛白的天际：天快亮了，我们该走了。
去哪？
昆仑。那里有人能教你控制月族之力。
月清霜回头看了眼青州城的方向，那里有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如今却再也回不去了。
我师父...真的死了吗？
白逸尘沉默片刻：肉身已灭，但魂魄尚在。若有朝一日你修为足够，或许能再见他一面。
就这样，凡人医师月清霜踏上了修仙之路。她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一段漫长纠缠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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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夜无尘轻声问。
墨清弦——或者说觉醒了一世记忆的月清霜——眼中泛起泪光：后来我随他上了昆仑，修行百年。直到那一日，他为对抗天道而陨落，临死前将第二道魂契打入我魂魄...
她拉起夜无尘的手，按在自己锁骨下方：第一世的魂契就在这里，是你我缘起的见证。
夜无尘感受着那微热的印记，突然一阵恍惚。识海中浮现出零碎画面——白衣胜雪的自己，站在昆仑之巅，为一个青衣女子戴上月牙玉坠...
我想起来了。他喃喃道，第一世的我，其实早就爱上了那个凡人医师。
墨清弦泪如雨下：而你每一世都会忘记，直到...
直到这一世。夜无尘将她拥入怀中，九世归一，再不忘却。
窗外，九星连珠的异象越发明显。夜无尘知道，距离归墟之门开启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这一世的墨清弦，将不再只是旁观者，而是与他并肩作战的伴侣。
十万年轮回，九世纠缠，所有的等待与苦难，终将在这一世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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