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凌霄殿
黎明前的仙界格外寂静。
夜无尘踏过凌霄殿的废墟，靴底碾碎了一块刻着天道永昌的金匾。匾额断裂的脆响在空荡的殿宇间回荡，惊起几只栖息在残柱上的冥鸦。这些本该在黄泉栖息的生物，如今却在仙界最高处筑巢。
它们倒是适应得快。萧云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剑仙的白衣上沾满血污，腰间佩剑的剑鞘空了大半——那柄名震六界的寒霜剑已在最终一战中折断。
夜无尘没有回头，目光仍凝视着远处崩塌的三十三重天。曾经霞光万丈的仙宫群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几缕残存的仙气像垂死之人的呼吸般微弱地起伏着。
伤亡统计如何？
仙界现存真君级以上仙官不足百人，天兵天将十不存一。萧云寒走到他身旁，声音低沉，人间界七十二福地崩塌过半，忘川决堤，黄泉倒灌，凡人死伤...无法计数。
一块琉璃瓦从高空坠落，在两人脚边摔得粉碎。夜无尘弯腰拾起一片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指。殷红的血珠渗出，在朝阳初现的天光中呈现出诡异的金红色。
玄冥最后那滴血...萧云寒突然问道，你确定彻底炼化了？
夜无尘摊开左手，掌心一道黑色纹路如活物般蠕动：九幽锁魂印还在，说明至少有一缕残魂未灭。
两人沉默下来。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封九幽拖着那具被黄泉水腐蚀得千疮百孔的身躯走来，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焦黑的脚印。
商量好了吗？这位黄泉守护者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六界不能一直这么乱下去。
六界盟约
正午时分，残存的仙界强者聚集在凌霄殿废墟中央。
紫萱用最后一点法力凝出一张星光编织的长桌，桌上摆放着六只材质各异的酒杯：仙玉杯、妖骨杯、魔角杯、鬼瓷杯、凡陶杯，以及一只谁也说不出材质的透明杯子。
开始吧。夜无尘率先走到桌前。
封九幽冷笑一声：就凭我们几个？仙帝陨落，妖皇失踪，魔尊被封印，鬼王重伤，人皇更是连元神都没保住
所以才需要新秩序。紫萱打断他，指尖轻点桌面。六只酒杯同时亮起微光，在虚空中投射出六界疆域图。原本清晰的边界线如今已模糊不清，多处地域呈现出诡异的交融状态。
萧云寒拔出断剑插在桌上：我提议六界共治。
共治？赤焰妖王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这位妖族代表刚刚化形落地，你们仙界统治数十万年，现在说共治？
夜无尘抬起左手，九幽锁魂印突然暴涨，化作九条锁链将试图逃逸的一缕黑气牢牢捆住。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竟有玄冥的残魂潜伏在此。
看到了吗？夜无尘收紧锁链，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彼此。
沉默良久，鬼界代表——那位只剩半边身子的白骨夫人最先表态：鬼界同意共治。
魔界附议。一个笼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嘶声道。
赤焰妖王盯着夜无尘看了许久，突然咧嘴一笑：妖族有条件——释放所有被镇压在镇妖塔下的同族。
紫萱刚要反对，夜无尘却已点头：可以。但需立心魔大誓，不得报复。
当最后一只凡陶杯被注满灵酒，六界盟约正式达成。夜无尘举起那只透明杯子，杯中酒液竟同时呈现出六种色彩。
此为轮回酒。他解释道，饮下后，六界法则将在我们体内达成微妙平衡。
封九幽第一个夺过杯子一饮而尽。酒液入喉的瞬间，他身上的黄泉腐蚀痕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众人见状，纷纷效仿。
破碎的轮回镜
盟约缔结后第七日，夜无尘独自来到天河尽头。
这里曾是仙界禁地，如今河水倒流，露出河床下埋藏了数百万年的轮回镜碎片。真正的轮回镜远比夜无尘手中那面仿制品庞大得多——它的直径超过千丈，即使破碎，每一块碎片仍如小山般矗立。
夜无尘抚摸着镜面上那道贯穿的裂痕，指尖传来刺痛。这是上古时期那场大战的见证，也是月清霜魂魄散落的根源。
你果然在这里。
紫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夜无尘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摩挲着镜面：当年她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紫萱沉默片刻，突然挥手打出一道仙诀。镜面碎片微微震动，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一个月白衣裙的女子站在镜缘，回头说了句什么，然后纵身跃入镜中混沌。
我找遍仙界典籍，紫萱轻声道，月清霜当年并非自杀，而是以身补镜。
夜无尘的手突然僵住。
她发现了轮回镜的裂缝会导致六界崩塌，所以...紫萱没有说下去。
一块镜面碎片突然亮起微光，映照出夜无尘苍白的脸。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在轮回中一次次找到月清霜的转世，为什么她的魂魄始终无法完整归位。
她的主魂还在镜中。夜无尘的声音颤抖。
紫萱点头：但你要想清楚，取出主魂意味着...
意味着轮回镜彻底破碎，六界法则重组。封九幽的身影从虚空中踏出，小子，你刚建立的秩序会再次崩塌。
夜无尘看向掌心跃动的九幽锁魂印，又望向镜中若隐若现的月清霜身影，突然笑了：那就再建一次。
第四节：新秩序的代价
三日后，天河尽头爆发出一道照耀六界的光芒。
夜无尘站在完全碎裂的轮回镜中央，怀中抱着一个月白衣裙的虚幻身影。在他周围，六界疆域开始重新融合，仙气与魔气交织，妖力与鬼力碰撞，凡人的祈愿之力如星光般在混沌中闪烁。
紫萱和萧云寒联手撑起防护结界，封九幽则引动黄泉之力稳定地脉。赤焰妖王率领万妖齐啸，魔界代表召唤深渊魔气，白骨夫人集结亿万鬼兵——六界强者罕见地齐心协力，共同应对这场剧变。
值得吗？紫萱看着夜无尘怀中逐渐凝实的身影，轻声问道。
夜无尘没有回答。他低头凝视月清霜安详的睡颜，三百年来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平静。掌心的九幽锁魂印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月牙形的银色印记。
六界融合持续了整整四十九天。当新的秩序终于稳定时，仙界已不复存在——或者说，仙界已经与其它五界融为一体。天空中同时悬挂着仙阳与魔月，大地上生长着妖植与鬼木，凡人城池被灵雾环绕，修士与妖魔比邻而居。
在新世界的中心，夜无尘建了一座小院。院中有棵半枯半荣的奇树，树下放着两把藤椅。月清霜常坐在其中一把上，望着天空中流动的混沌云彩出神。
后悔吗？有一天她突然问道。
夜无尘正在给那棵树浇水——用的是黄泉水与仙露的混合物。闻言抬头，看到月清霜手中把玩着一块轮回镜碎片。
从未。
月清霜笑了，将碎片抛向空中。碎片化作一只青鸾，绕着奇树飞了三圈，落在她肩头。
玄冥的最后一缕残魂呢？她抚摸着青鸾的羽毛问道。
夜无尘指了指树下：变成养料了。
两人相视一笑。远处，新的六界正在混沌中孕育生机。而在小院篱笆外，隐约可见几道熟悉的身影——萧云寒在练剑，紫萱在煮茶，封九幽在...和赤焰妖王下棋？
月清霜靠在夜无尘肩头，轻声道：这样也不错。
嗯，夜无尘望着天边新升起的星辰，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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