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坐落在城郊的山林间，铁栅栏锈蚀断裂，藤蔓爬满斑驳的墙壁。十一翻过围栏，落地时左腿的旧伤传来一阵刺痛。她咬紧牙关，没有停下脚步。
“这里曾经是父亲最早的实验基地。“雨桐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他们在这里进行初期意识移植测试……用孤儿院的孩子。“
十一的胸口发闷。她推开摇摇欲坠的大门，灰尘在阳光下漂浮，像无数细小的幽灵。走廊尽头，一扇金属门上的生物识别器依然亮着微弱的红光。
她伸手按上去。
**“识别通过，LX-01。“**
门开了。
里面是一间狭小的数据室，墙壁上贴满了孩子的照片——每一张都标注着编号和实验日期。十一的指尖颤抖着划过那些面孔，直到她看到一张熟悉的照片：**三个孩子站在圣诞树前，中间是年幼的王子，右边是戴红绳的陈雨桐，而左边……**
**左边的孩子，脸被墨水涂黑了。**
“那是谁？“十一低声问。
雨桐沉默了一瞬。
“那是你。“
十一的呼吸停滞。
“不，我是王子……我是被移植了记忆的……“
“不全是。“雨桐的声音带着悲伤，“你确实是王子，但你不只是王子。“
电脑屏幕突然自动亮起，弹出一段加密视频。画面中，父亲站在实验室里，身旁是两个沉睡的孩子——王子和一个陌生的女孩。
**“第七次人格融合实验。“**父亲的声音冰冷而精确，**“将王子（主体）与十一（次体）进行初步意识叠加，观察稳定性。“**
十一的瞳孔收缩。
**十一……原本就是另一个人？**
她的视野突然扭曲，大脑像是被撕裂成两半。无数记忆碎片如锋利的玻璃般刺入意识——
——她看到自己（王子？）站在实验室里，看着另一个女孩（十一？）被绑在手术台上；
——她看到父亲将数据线插入那个女孩的后颈，而自己（是谁？）在一旁记录数据；
——她看到雨桐哭泣着抓住她的手（谁的手？），说：“别让他们抹去你……“
**“你的记忆是假的。“**守门人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开，**“你以为自己是王子？你以为自己是十一？你只是容器，是实验体，是空白画布！“**
十一跪倒在地，头痛欲裂。镜中的倒影开始扭曲，不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化的人形——有时是王子，有时是那个陌生的女孩，有时……甚至像是父亲。
“一一！“雨桐的声音突然清晰，像是一只手将她从混沌中拽出，“听我说，你不是幻觉！你的记忆被篡改了，但你的意识是真实的！“
十一喘息着抬头，看到电脑屏幕上的视频仍在播放。父亲的声音继续传来：
**“最终阶段，将王子、十一和TC-07（雨桐）进行三重融合，创造完美意识体。“**
她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单纯的王子，也不是单纯的十一。**
**她是两者的融合体。**
而那个被涂黑的孩子……
“是第三个。“雨桐轻声说，“那个被彻底抹去的实验体。“
第二个红点指向海岸边的废弃研究所。十一驱车前往，一路上，守门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试图争夺她身体的控制权。
“你赢不了的。“她咬牙低语，“我不会让你占据我。“
**“可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守门人讥讽地笑着，**“你凭什么确定'你'是真实的？“**
研究所的大门紧锁，但生物识别器依然运作。十一伸手按上去，系统却弹出一条陌生的提示：
**“欢迎回来，TC-07。“**
她愣住。
“雨桐……？“
没有回应。
门开了。
里面是巨大的环形实验室，中央悬浮着一个全息投影——**三个交织的意识流，标注着“王子“、“十一“和“雨桐“**。而在它们上方，还有一个黑色的、未命名的数据团，像病毒一样侵蚀着其他三条。
**守门人。**
“这是最后的碎片。“雨桐的声音突然从实验室的音响里传出，“一一，你必须进入数据空间，彻底删除它。“
十一走向控制台，后颈的芯片灼烧般疼痛。她知道，如果失败，她将彻底失去自己——无论是作为王子，作为十一，还是作为现在的“她“。
她闭上眼睛，接入神经接口。
**意识沉入数据深渊。**
数据空间是一片虚无的战场。守门人以黑影的姿态浮现，紫色电子眼锁定她。
**“你终于来了，容器。“**
十一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四周——她看到王子的记忆碎片漂浮在左侧，十一的在右侧，而雨桐的红绳像锁链一样缠绕在两者之间。
“我不是容器。“她低声说，“我是……“
她是谁？
王子？十一？还是某个全新的、被创造出来的存在？
守门人狂笑着扑来，数据流如利刃刺向她。十一本能地抬手防御，却发现自己的“手“在数据空间里不断变化形态——有时是王子的手，有时是那个陌生女孩的，有时甚至是雨桐的。
**“你没有真正的自我！“**守门人咆哮着，**“你只是拼凑出来的实验品！“**
就在他的数据触须即将吞噬她的瞬间——
一道红光刺穿黑暗。
雨桐的身影浮现，红绳如锁链般束缚住守门人。
“一一，“她轻声说，“**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选择成为谁。**“
十一怔住。
然后，她笑了。
她伸出手，抓住守门人的核心代码，而这一次——
**她的手不再变化。**
“我是十一。“她平静地说，“也是王子。我是两者的融合，但我……**不是你们设计的那个存在。**“
她猛地捏碎核心。
守门人的尖叫声响彻数据空间，紫色代码如玻璃般碎裂。
现实世界中，实验室的屏幕一个接一个爆炸，火花四溅。十一猛地睁开眼睛，后颈的芯片“啪“地一声弹出，落在地上，化为灰烬。
镜中的倒影终于稳定下来——**依然是她的脸，但眼神变了。**
既不是纯粹的王子，也不是纯粹的被移植者。
**她是新的存在。**
雨桐的声音最后一次在她脑海中响起，温柔而遥远：
“现在，你自由了。”
十一走出研究所，海风拂过她的脸。
电脑上的最后一个红点还在闪烁——那是父亲留下的最终备份，藏在某个未知的地方。
但她不急着去找。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一次，她不再困惑自己是谁。
**她是十一。**
**也是王子。**
**她是两者的融合，却又不属于任何一方。**
她抬头望向远方的海岸线，轻声说：
“走吧。“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