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轩将染血的衣摆撕成布条缠在掌心,
琥珀色液体渗进布料时竟发出细碎的冰裂声。
云纹貂蹲在他肩头不停抽动鼻尖,
绒毛间沾着的凤凰纹石屑簌簌落在锁骨处,
灼得皮肤微微发烫。
"倒是比许家祠堂的烛油还烈。"
他屈指弹开试图舔舐碎屑的小貂,
混沌灵瞳扫过前方虬结的藤蔓,
五丈外某处灵气波动如同沸水里的气泡般突兀——是只正在啃食紫鳞果的碧瞳猞猁。
妖兽脊背随着咀嚼动作起伏,
朱轩的视线却黏在腰间晃动的双鱼玉佩上。
温润白玉被血色沁出淡粉纹路,
恍惚间又见许婉清倚着雕花窗棂研墨,
鬓边垂落的流苏扫过玉佩时泛起月华般的光晕。
"当心烫着。"
那日她将装着金蚕血的酒葫芦塞进他行囊,
葱白指尖划过他掌纹时,
分明在微微发抖。
树影忽然剧烈摇晃,
碧瞳猞猁的嘶吼扯回朱轩的思绪。
混沌灵瞳倏然收缩,
妖兽脖颈处跳动的青紫色脉管纤毫毕现,
那是它吞吐毒雾的灵核所在。
他旋身避开喷溅的毒液,
玄铁匕首在空中划出暗金色弧线。
"叮"的一声轻响,
裹着灵力的刀刃精准刺入鳞片缝隙。
妖兽轰然倒地时,
朱轩腕间玉镯闪过微光,
试炼积分暴涨三十点的碧色光晕惊飞了枝头栖息的铁喙雀。
"灵徒中期能瞬杀毒牙猞猁?"
远处树冠传来压低的惊呼,
几个试炼者望着少年削瘦背影窃窃私语。
有人注意到他收刀时习惯性抚过玉佩的动作,
嗤笑着摇头:"许家赘婿倒是个痴情种。"
朱轩仿若未闻,
指尖摩挲着玉佩背面新添的裂痕。
方才毒雾侵袭的瞬间,
双鱼交缠处突然涌出温热水雾,
竟将腐蚀性毒液化作了带着女儿香的水珠。
他想起临行前许婉清特意将玉佩浸在药汤里温养整夜,
喉头忽地发紧。
暮色渐浓时,
他在溪边遇见第二只猎物。
铁甲犀牛正在浅滩处汲水,
背甲缝隙里嵌着的玄铁矿在夕阳下泛着幽蓝光泽。
混沌灵瞳尚未完全张开,
太阳穴便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白昼里强行看破界碑封印的后遗症开始显现。
"倒是省了淬火的功夫。"
朱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目光掠过铁甲犀牛后腿内侧拳头大小的软肉。
那是种罕见的反骨结构,
寻常修士至少要灵师境才能感知到弱点所在。
玄铁匕首贴着溪面飞旋而出,
惊起的水花在半空凝结成冰棱。
当铁甲犀牛因后肢剧痛仰头嘶吼时,
少年已踩着它拱起的脊背腾空,
掌心凝聚的淡金色灵力如同利刃刺入妖兽天灵盖。
试炼玉镯再次泛起碧光,
溪畔芦苇丛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朱轩甩去指尖血珠,
望着水面倒影里自己猩红的左眼苦笑——过度催动灵瞳竟让眼白渗出了血丝,
远看倒像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掬起一捧溪水正要清洗,
云纹貂突然发出尖锐的吱吱声。
玉佩毫无征兆地发起烫来,
水面倒影中的血瞳竟映出许婉清梳妆时的侧脸。
少女正将染血的绢帕藏进妆奁底层,
垂泪时坠落的泪珠在铜镜上洇开模糊的凤纹。
"喀嚓!"
佩玉迸发的灼热突然中断,
朱轩猛然转身,匕首擦着偷袭者的喉结划过。
暗器钉入身后树干,
竟是半截嵌着许家族徽的箭矢,
尾羽处沾着与金蚕血相似的腥甜气息。
"反应倒是快。"
沙哑的笑声从十丈外的榕树后传来,
枯叶堆里闪过半片绣着暗纹的衣角。
朱轩眯起眼睛,
混沌灵瞳勉强穿透层层树影,
却只捕捉到几缕正在消散的黑雾——那分明是许家禁术"影遁"催动时的痕迹。
暮色彻底吞没林间时,
朱轩倚在千年古树的树洞里调息。
云纹貂蜷在他膝头假寐,
耳尖却始终朝着东南方向颤动。
他摩挲着玉佩思忖片刻,
突然将剩下的金蚕血酒全数洒在四周。
浓烈的药香混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完美掩盖了双鱼佩散发的灵力波动。子夜时分,
玉佩突然发出鸾鸟清鸣般的颤音。
朱轩在黑暗中睁开眼,
看见东南方的夜空隐约浮动着凤形流火。
他轻抚小貂炸开的绒毛,
嘴角勾起冷笑:"原是在这儿等着。"
树洞外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
比夜枭振翅更轻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朱轩将玉佩塞进贴身暗袋,
指尖抚过匕首新淬的毒液——那还是从碧瞳猞猁毒囊里提炼的精华。
暗夜中的窥视者不会知道,少年藏在袖中的左手正捏着枚染血的青铜锁扣。
那是白日里从偷袭者箭矢上剥落的物件,
许家锻造司特有的龙血松脂味道,
此刻正混着金蚕血的异香渗入潮湿的泥土。
树洞外的脚步声在七步之外骤然停滞。
朱轩垂眸看着指缝间凝结的霜花,
耳畔响起三日前许婉清替他整理箭囊时的絮语:"双鱼佩浸过九转还魂汤,若遇险情,以灵力催动可化出..."
"砰!"
裹着腐叶的土块突然砸进树洞,
惊得云纹貂窜上他肩头。
朱轩未及动作,
腰间玉佩竟自行浮空而起,
在暗夜中绽出并蒂莲形状的光晕。
东南方密林深处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原本蛰伏的窥视者呼吸骤然粗重。
"果然藏着玄机。"
许文涛从树后转出身形,
蟒纹箭镞挑着块沾血的帕子,
"我那好堂姐连月事带血的贴身物件都给你当护身符?"
朱轩瞳孔骤缩——那帕角绣着的半朵木樨花,
正是许婉清及笄礼时他亲手描的纹样。
混沌灵瞳不受控地泛起血光,
视野中许文涛周身经脉突然浮现出蛛网状的暗伤,
那是强行修炼影遁留下的反噬痕迹。
"把帕子放下。"
玄铁匕首在掌心转出残影,
朱轩喉间泛起金蚕血的腥甜,
"你配碰她的东西?"
许文涛突然捏碎腰间玉珏,
数十道黑影从地底钻出结成困阵。
赵虎带着三个跟班从四面合围,
手中缚灵索泛着诡异的靛蓝色:"赘婿就该乖乖当试炼场的诱饵,拿着信物装什么情圣?"
双鱼佩感应到危机发出凤鸣,
朱轩后撤步时踩碎了半截蛇蜕。
许文涛趁机甩出淬毒的袖箭,
箭尖擦过玉佩的瞬间,
空中竟浮现出许婉清梳洗时的虚影。
少女散开的青丝还滴着水,
正对着铜镜往锁骨处涂抹祛疤药膏——那是三日前他为她挡下毒掌留下的伤痕。
"看够了吗?"
许文涛趁机用影遁闪至近前,五指成爪扣住玉佩,
"她每次沐浴后都会..."
"咔!"
朱轩的拳头比思维更快,
裹着灵力的指节撞上对方下颌时爆出骨裂声。
许婉清虚影消散的瞬间,
许文涛袖中突然弹出机关锁扣,
精钢打造的鹰爪钩住玉佩穗子猛地回扯。
"接着!"
赵虎甩出缚灵索缠住朱轩脚踝。
另外两个跟班趁机扑上来按住他肩膀,
其中一人掌心竟贴着许家禁地才有的封灵符。
许文涛抹去嘴角血迹,将玉佩举到月光下端详:"知道为何选你当赘婿?
因为婉清姐的凤鸣血脉需要..."
他突然噤声,
指腹摩挲着玉佩背面新裂的纹路脸色骤变,
"你们居然..."
朱轩突然暴起,
被缚灵索灼伤的小腿在枯叶上拖出血痕。
混沌灵瞳强行洞穿禁制,
他看见许文涛气海处盘踞的暗伤如同裂璺的瓷器——那是强行突破灵徒后期的代价。
"把玉佩还来!"
朱轩撞开赵虎时,
后颈传来利刃破空声。
许文涛的蟒纹箭擦着他耳际钉入树干,
箭尾缀着的正是许婉清那方染血丝帕。
许文涛踩住他撑地的右手,
靴底碾着指骨冷笑:"猜猜看,若我现在捏碎玉佩,
正在药庐配药的婉清姐会不会心悸吐血?"
试炼场外的星辉忽然暗了一瞬。
许婉清打翻的紫砂壶在青石板上淌出蜿蜒水痕,
她按住莫名抽痛的胸口,
妆奁底层那方染着两人血迹的帕子无风自动。
铜镜表面浮现出模糊的凤纹,与她半月前觉醒时额间出现的印记如出一辙。
"朱轩..."她
抓起占星盘奔向观星台,
罗裙扫落的占卜签全都呈现大凶之兆。
此刻的朱轩正被五道缚灵索压跪在地,
许文涛将玉佩悬在他眼前晃动:"求我啊,像你入赘那日跪着奉茶那样..
."混沌灵瞳突然渗出血泪,
朱轩在剧痛中看清玉佩内部游动的金线——那根本不是裂纹,
而是许婉清用本命精血绘制的护心阵。
阵法末端与自己的玉镯试炼印产生共鸣,
此刻正通过某种玄妙
联系汲取试炼场的灵气。
"你在看什么?"
许文涛警觉后退,玉佩却突然烫得握不住。
朱轩趁机挣脱束缚扑上来,
被赵虎用铁棍击中肩胛时,
指尖堪堪触到玉佩边缘。"刺啦——"裂帛声惊飞夜枭,
许婉清绣在玉佩流苏上的青丝突然绷断。
朱轩望着那缕飘落的发丝,
脑海中浮现那夜烛火下,
少女忍着羞赧将发丝缠进穗子的模样。
她耳尖红得滴血,
却说这是许家女儿给心上人最郑重的承诺。
许文涛趁机将玉佩塞进玄铁匣,
封印符咒亮起的瞬间,
朱轩腕间的试炼印突然浮现凤形纹路。
远在观星台的许婉清似有所感,
手中星盘"咔嚓"裂开,
映出朱轩染血的眼眸与匣内逐渐黯淡的双鱼佩。
"别碰他!"
她对着虚空嘶喊,
额间凤纹绽放的光芒惊动了整个许家的长老阁。
试炼场内,
许文涛踹开试图抢夺的朱轩,
将玄铁匣抛给赵虎:"拿去喂守山兽,就说...是赘婿孝敬的。"
朱轩咳着血沫撑起身体,
舌尖抵住齿间藏着的碧瞳猞猁毒囊。
他盯着许文涛衣摆处沾染的凤凰纹石屑——那是三日前许婉清替他修补护心镜时掉落的碎渣,
此刻正与玉佩残留的灵力产生微妙共鸣。
夜风卷起破碎的缚灵索,
没人注意到朱轩染血的掌心正在结印。
混沌灵瞳深处。
许文涛背上那道被反噬的暗伤正随着影遁残留的黑雾...
缓缓爬向心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