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谢妤的手捏紧又松开,她唇角扬起一抹苦笑,似是下定决心。“既如此,何苦逼迫薛烛?”
“薛烛喜欢和宁菀住在一起,我不拦着。”
薛祁深见她松口,心里也是一松。可她的神情,却让他闪过一点不妙的预感,心脏也莫名其妙地抽紧。好像要失去什么一样。
谢妤眼睫轻垂,心里虽是剧痛,却掐紧掌心,让自己下定决心。
“郎君不若一并将薛烛记入宁菀名下。”
薛祁深倏然抬眸,不敢置信地望向谢妤,“你胡言乱语什么?”
没人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捏住谢妤的肩膀,质问她。
宁菀也是大惊失色,泪眼婆娑地拽住薛祁深的衣摆,“表哥,表嫂在说什么啊,菀菀是妾室,阿烛怎么能记到我名下?”
宁菀是在装什么呢。
谢妤能看到她楚楚可怜的面容之下,掩盖的得意神色。
看似是纯洁的白莲花,心却比荷塘里的淤泥还脏。
她微微一扯唇角,目光一敛,扫过自己被烧得发焦的裙摆。
“我要和薛祁深和离。”
“什么?”宁菀面露惊愕。
“我跟薛祁深提了,他没和你讲吗?”
宁菀脸色僵硬,心里小九九却早已动起来。
她的确有这个想法,但这不能由她说出来。
薛祁深果然是不想和谢妤分开的,她提出和离,他居然如此不舍。
她“噗通”一声,猛地跪在地上。
“表嫂,我绝没有让你下堂的意思。千万不要为了我,毁了你和表哥的感情!”
“如果表嫂要因此和表哥和离,那还不如让我一头撞死在墙上,以死谢罪!”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泣涕如雨。
薛祁深脸色铁青,眼眸通红,“谢妤,菀菀都比你懂事。”
“为何你之前那么贤德,如今却如此善妒?”
谢妤想到“善妒”一词用在自己身上,心寒到双手都在发抖。
人心果真易变。
当年是薛祁深,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却要她贤德。
谢妤不愿与薛祁深多废话,她既然已经打算离开,就不会再心软。
“我没有开玩笑,既然说出来,便是心意已决。”
薛祁深腮帮子鼓起,唇角绷紧,抿成一条直线。
“不可能,我不可能跟你和离。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罢,扶起跪在地上的宁菀,后者哭得肝肠寸断,也不知是跪久了还是如何,竟然一歪头,倒在薛祁深怀里,哭得更加凄惨。
好像这场事故里,她才是受害的一方。
“怎么回事!”
“老夫人来得正好。”既然都摊开说了,那就让薛老夫人来加把火吧,“方才正说到,儿媳愿和侯爷和离,老夫人怎么看?”
“哼!我怎么看?”老夫人震了震龙头拐杖,“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吧?简直是蛇蝎心肠!薛烛才三岁,你就让他跪祠堂!我看你一点都不像薛烛的母亲!”
“你看看你,有哪里比得上菀菀?阿烛更像是菀菀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你善妒,容不下菀菀。若按照国法来处置,那你应该被休弃!而不是和离!”
“祁深,既然她要和你分开,那你就给她一封休书!”
“不过,她必须把所有的嫁妆留下!”
谢妤紧紧捏着拳头,就算谢家无人为自己撑腰,她也不能就这么任人欺侮羞辱!
“我当年嫁进来,薛家还住在城郊随便租赁的一个小宅子,现在薛家住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两抬被朋友和亲戚拼凑的嫁妆,这些年早已贴补薛祁深读书,我手中嫁妆就算还有,你们敢要吗?”
谢妤红着眼,声声泣血、不卑不亢地看向薛祁深。
她的丈夫,谢妤还是清楚的。别的没有,良心还剩一些。
薛祁深纵然发怒,却不可能不承认谢妤对自己的恩情。
但他也实在舍不得谢妤。
“阿妤,你对薛家的好,我和母亲都不会忘。只要你不和离,别说嫁妆,以后我升官加爵,绝对会补偿你的。”
谢妤心微微一疼,她当然相信薛祁深说的都是真话,可未来这些事,或许发生在薛祁深与宁菀生儿育女之后。
所以她哂笑一声,“薛祁深,如果你愿意放手,我当然愿意和离。但休书一封,不可能。”
老夫人气得要晕厥,“真是反了天了!”
她直挺挺地要往下倒。
“娘!”
“姨母!”
“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谢妤,你明知娘有心疾,还专挑这个时候气她!”
“就是啊表嫂,虽然你不愿意菀菀进门,但也不能不顾姨母的身体吧,她可是你的婆婆啊!”
这一点,确实是她想的欠妥。但谢妤并不后悔,以薛祁深的优柔寡断,怕是自己要在薛家被拖到老死!
“郎君也见到我何等无礼不孝,便尽快答应我和离吧!”
谢妤拧着眉头,遏制住内心的挣扎和痛苦,强迫自己说出这句锥心之语。
“谢妤,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讨论这件事!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母亲!”薛祁深脸色铁青,双手发抖,狠狠扇了谢妤一巴掌。
这巴掌,清脆而大力!
周围静谧无声。
谢妤顶了顶脸颊,口腔里都是铁锈的味道。
她眉宇一挑,闪过一抹浓重的讽刺,反手就要送胸口起伏的薛祁深一巴掌!
只可惜,宁菀突然出现,抱住薛祁深的腰,一把拦在他身前。
谢妤的手落在半空,猛地滞住。
谢妤看见薛祁深眼底的动容,他大概是心疼了。
而望向自己时,眼里尽是不解和愤怒。
谢妤收回手,把眼睛撇向另一边,眸子里尽是隐忍的泪光。
“表嫂,你千万不要怪表哥,要怪就怪我好了。”
“表嫂,你也不要意气用事,薛烛年纪还小,他不懂事再正常不过,你不要与他一般计较。等我把他教育好,菀菀亲自给你送去。”
“母子连心,薛烛最会亲近你这个母亲。”
谢妤听着宁菀这解语花的解释,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哼!爹,你快和娘和离吧!我不需要她这个毒妇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