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危鱼正睡得迷迷糊糊时,身体突感一抽,打了个冷颤。
好似灵魂扭曲陷入旋涡的异样感袭遍全身,令他忍不住想翻个身,却发现四肢好似被冰冷坚固的铁链紧紧锁住,无法动弹!
眼皮子也沉重得抬不起来!
鬼压床?
张危鱼惊出一身冷汗,急促呼吸间想试试张嘴,竟觉有一柔软温热的肉状物趁机敲开他的牙齿,深入他的口腔,直抵嗓门。
紧接着一股液体顺着那块肉状物流入了他的喉咙。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
是血!有人在用舌头撬他的嘴给他喂血!
这是梦吗?怎么会有如此诡异如此真实触感的梦境!
嗅觉在无与伦比的惊愕中恢复,鼻尖除了传来阵阵的血腥气,还有股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张危鱼终于克服眼皮的沉重感,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光线中,一张画着浓烈烟熏妆的年轻女子的脸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
弯月似的眉毛下,一双桃花眼里好似装了反派角色特有的高冷而狠厉的寒光,涂抹得发黑的俏唇在注意到他醒了时悄悄勾起。
若不是这糟糕的妆容,应当是个绝色美人。
她的唇边正流淌着缕缕鲜红的血液。
方才是她嘴对嘴地喂他喝血?
等等,眼下这这情形,他穿越了?
不是吧?
刚穿越就被反派美女绑架虐待了!
张危鱼吃惊于眼下这遭遇,更吃惊自己这接受穿越的心态如此顺滑。
在确认自己正被四仰八叉地绑在石床上的处境后,他一时有些愣神,加上没有丝毫这个世界的记忆,下意识询问:“美女你谁?”
闻言反派美女流出吃惊神色,向后踉跄了一步,一身黑纱衬得她曼妙的身材好似鬼魅。
“怎么会这样……”美女嘀咕着,虽未见唇动,却有清幽的声音从她的周身传出。
张危鱼扭动了下身体,目光近乎祈求地看向黑衣美女,“你先放了我好不好,有话咱好好说,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美女没有提要求,也没说话。她轻挥了下黑色的衣袖,张危鱼便感觉绑住他四肢的铁链在叮叮作响地解开。
有人在帮他解开铁链。
准确地说,是四个凭空出现的半透明发着白光的小人。
小人约一米高,一身白衣,皮肤亦如白纸,五官被黑色的窟窿取代。
分明是四只小鬼!
这个世界竟然有鬼!
张危鱼内心开始有些忐忑。
铁链解开后,他从石床上坐起,略显紧张地盯着那黑衣美女,道:“我好像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是谁?”
美女没有回话,突然抱住张危鱼的脑袋吻了上去。
作为地球二十四岁大好青年的张危鱼,由于生来便容貌出众,自记事起就追求者不断,然因牢记家母教导,以学业为重,一直单身到了大学毕业,工作后又因工作繁忙而忽视了找对象这件事。总而言之,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付眼前这情形。
不等张危鱼作出下一步反应,黑衣美女又突然推开了他,转身化作一团黑雾遁入空中消失无踪。
“什么情况?”张危鱼呆愣当场,一头雾水。
那四只白衣小鬼这时突然齐刷刷凑上前来,漆黑的八只眼睛八个洞盯着张危鱼。
张危鱼吓了一大跳:“你们的主人到底是什么人?”
四只白衣小鬼的身影突然变得不稳定,逐渐消失于空中,只留下一段回音:“主人是无妄国的公主,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啥?公主??爱人???就算这么说,他对目前的处境还是很难放心!
这点信息对于张危鱼来说显然远远不够。他跳下石床,想离开眼下这片方寸之地,却发现四周全都被粗粗的铁柱围了起来。
这地儿好似一个囚笼,一个悬浮在漆黑半空中的巨大囚笼!
囚笼之外一片暗黑,仿佛没有尽头的虚空。
在这死寂般令人窒息的空间里,唯一一束暗光来自头顶。
张危鱼顺着光的方向抬头望去,企图找到一个出口,却在看清上方的风景时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瞳孔震颤。
在铁笼内部的顶端,赫然立着一个人影。那人四肢被铁笼顶部四方延伸出来的四条铁链牢牢固定,脑袋好似失去支撑力向左肩耷拉着。一身破旧碎裂的长袍被鲜血浸透,已然分不清原本的颜色。
从其凹凸有致的身形可以判断出是个女人。
这画面,意外地有种天使降临凡间却被凡人捕捉并折磨致死的凄惨之美。
一滴鲜血自上方落下,打在左眼皮上,冰凉而粘稠,张危鱼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抬手擦眼,却擦了一手的血。
几番揉擦后,眼睛似乎适应了头顶的光线,他也终于看清了上方女人的那张年轻而苍白的脸。
娇嫩的小脸上,双目紧闭,睫毛之下满是血泪,虽是无比凄惨模样,依然掩盖不住那出尘绝世的宛如清莲的美。
张危鱼身体里的记忆在眼睛看清那女人的容貌时好似被突然启动了一般,开始走马灯式地闪现。
只一瞬之间,竟有三段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同时回放。
一号记忆里,他名叫孟清河,出生于普通的山水农家,在十二岁时考中秀才名震十里八乡,却在二十岁时因数次科举考试落榜而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承受不起打击的他于二十一岁时拜入逍遥门成为修士。
这是个人们可通过修炼获得超自然力量甚至成神的世界,不同于他在地球时所听过的修仙,这儿的人修炼是通过情感和欲望来获得超乎寻常的能量。
情感与欲望被他们以七情六欲所概括。
逍遥门修炼的,便是七情六欲里的喜,也即乐。这是最容易修炼也最为正道的情感。
可惜,孟清河也未能修得正果,拜入逍遥门一年后便因实力太弱被师父扫地出门。
此后,他便一蹶不振,开始接受作为一名普通人活着,回到家乡,娶妻生子,不过两年便生得一儿一女。
然而正逢时局动荡,国与国战乱不休,各路妖魔鬼怪横生,没有能力的普通人苦不聊生。
这段人生的记忆终止于他眼睁睁看着一对可爱的儿女被一团黑雾似的魔怪咬碎吞入腹中,发了疯的妻子身体被神秘的力量撕碎成渣。
这记忆实在太过痛苦,幸而有另外两段记忆混合着,教张危鱼没有过于沉溺其中。
二号记忆里,他名叫周天武,是无妄国大将军之子,幼时便与无妄国唯一的公主结下深厚情谊,是公主命定的驸马人选。可他并不满足于现状,仿佛在命运的指引之下,于二十岁时再次拜入逍遥门。
这段记忆里,他在逍遥门的修炼意外地顺利,并且人缘也意外地好。作为门中收的最后一名弟子,深得所有师兄师姐的好感,师父更是对他照顾有加,甚至亲言要把掌门之位传于他。
然而幸福持续不过几年,发生了与一号记忆里同样的国家战乱,妖魔肆虐。随着无妄国覆灭,逍遥门也葬身于妖魔之口。
这段人生的记忆终止于他在师门前被一满身遍布嘴巴的巨怪咬去了头颅。
三号记忆里,他是个孤儿,之所以会是个孤儿,据说是因为他刚出生便会说话吓到了没见过世面的父母。
这一世的他自出生便不凡,被双亲抛弃后,凭借动物的本能竟独自在山林之间存活了下来。三岁时他结识了一个神秘兮兮的以喜为基修炼的修士。那修士不久后创立了门派取名为逍遥门,并将他收作第一个弟子,赐名符子语。
此后他便伴随着师父一起修炼,看着师父收下一名名弟子,然后替师父管教这些年龄比他都大的师妹师弟们。
直到,与一二号记忆里同样的战乱发生。
这一次,在妖魔来袭时,他没有死于妖魔之口,却被妖魔的头子抓进了巢穴。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妖魔的头子竟然就是一年前覆灭的无妄国的公主。
妖魔头子,亡国公主,以下简称女魔头。
这女魔头自见了他一面后便不知为何疯狂痴爱上他,几度表白不成大约是恼羞成怒将他抓到此处用尽手段折磨。
被女魔头折磨的记忆,张危鱼实在不愿多想,直接呐喊了一声停止了脑海里记忆的回放。
回过神的张危鱼已然陷入迷茫。
三段记忆,三段人生,发生的时间却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同样的时间里,他度过了三段人生。
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是女魔头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这也太逆天了!
无论如何,三段记忆里必然只有一段记忆是真的,是符合眼下情境的!
记忆里走了一遭的张危鱼再次看向上方的女子,终于认出那女子的身份。
正是逍遥门的女弟子,他一、二号记忆里的二师姐,三号记忆里的三师妹,朝云汐。
由于二三号记忆里,朝云汐对他十分照顾,如今看到她这副惨样,张危鱼内心升腾出一阵难受。
“师姐……师妹!”他尝试着喊出声,由于三段记忆互相干扰,导致他一时间分不清该是喊师姐还是师妹。
一阵轻微铁链的晃动回应了张危鱼的喊声。
朝云汐于万分痛苦中缓缓苏醒。由于双目已经被挖去,她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凭借感知,感应到下方站着的人,而后不由得大笑起来。血泪伴随着笑声如雨落下,溅在了仰着头的张危鱼脸上。
“哈哈哈哈哈……大师兄,我的血好喝吗?”
尖锐的嗓音完全不似记忆里那般悦耳了。
张危鱼这才知道之前女魔头喂他喝的血,竟是朝云汐的血!
他万分不解女魔头为何要这么做,是出于嫉妒还是有其他阴谋?
师兄?
只有在三号记忆里,他是朝云汐的师兄。
张危鱼确认了自己是在三号记忆中的世界,一边擦拭脸上的血水,一边道:“师妹,你……你别怕,给我点时间,我想想怎么救你。”
朝云汐闻言却没有半分感动,哭笑道:“我都看到了!你和女魔头做的那些苟且之事,我都看到了!那女魔头分明故意让我看的!教我看了后又挖去了我的眼睛!大师兄,我不会原谅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对狗男女!”
张危鱼听着这泣血的哭诉,大为震撼,尽管不想去回想,那些不堪的记忆还是冲着大脑扑来。
朝云汐继续哭诉着:“我亲眼看到那女魔头挖了师父的脑花喂于你吃,亲眼看到二师兄的耳朵,四师弟的眼睛,五师弟的鼻子,六师妹的舌头……血淋淋地被割下,然后被大师兄你一一吃进肚子……”
先前大约由于紧张,张危鱼忽视了所有知觉,此刻才察觉到嘴里,嗓子里,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腥味。加之记忆里吃下诸多人肉的异感,令他胃里一阵翻涌,将之前喝下的血呕吐了一地。
朝云汐尖锐刺耳的话语依然在疯狂输出:
“哈哈哈哈哈哈……大师兄,你真是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张危鱼顿觉一阵头晕目眩,近乎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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