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画面静止。
那曾经辉煌的星际帝国,此刻已经彻底沦为一座黑暗的宇宙坟场。
没有爆炸,没有哀嚎。
只有无声的坠落,和无尽的死寂。
这种“不见血”的毁灭,这种将一个鼎盛文明活生生“慢死”的酷刑,所带来的震撼,远比任何炮火轰鸣都要来得猛烈。
它像一根无形的毒刺,穿透了所有世界的壁垒,深深地扎进了每一个生灵的认知核心。
特别是那些以“科学”为基石,以“探索真理”为最高信条的科技侧文明。
他们所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文明的覆灭。
而是“科学”本身的,一场滑稽而悲壮的葬礼。
轰!
当那份死寂的压抑,累积到顶点时,终于化作了席卷诸天的,精神海啸。
无数科技侧文明的科研场所,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崩溃。
“不,这不是真的!物理学……我的物理学!”
“所有的定律,所有的公式,在这一刻都变成了废纸!我们毕生所学,都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
“神啊!如果宇宙的规则可以被随意修改,那我们探索的意义何在?
我们和笼子里玩弄积木的猴子,又有什么区别!”
“科学已死!科学在今天,被那个存在,亲手杀死了!”
绝望,如同最猛烈的病毒,在每一个科学家的心中蔓延。
他们引以为傲的理性,他们坚信不疑的逻辑,在可以随意编辑的“宇宙参数”面前,被碾压得粉碎。
这是一种信仰的崩塌,是一种从根源上,对自身存在价值的彻底否定。
超神学院。
巨峡号,指挥中心。
怜风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面前那块已经黑屏的分析仪。
就在刚才,德诺三号的运算核心,在试图解析“低光速宇宙”的物理模型时,发生了史无前例的连锁崩溃。
它没有过载,没有烧毁。
而是……疯了。
屏幕上最后闪过的,不是错误代码,也不是警告信息。
而是一行行颠三倒四,毫无逻辑,仿佛孩童涂鸦般的乱码。
圆周率的数值在疯狂跳动。
一加一的结果,时而是二,时而是苹果。
物理学的根基,数学,这门宇宙的通用语言,在这一刻,被彻底污染了。
“嘀嘀嘀……”
一个年轻的研究员,看着自己屏幕上弹出的“真理即是谎言”的逻辑悖论,精神终于承受不住,他猛地站起身,将所有的设备扫落在地,状若疯魔。
“哈哈哈,假的!都是假的!”
“我们的理论,我们的模型,我们的未来!全都是建立在一个可以被随时修改的谎言之上!”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更多的科学家,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垃圾数据,他们的眼神,从震惊,到茫然,最终化为空洞的死寂。
杜卡奥上将站在一旁,拳头捏得死死的,指甲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团队,在这一刻,集体失去了灵魂。
他第一次感到,有一种敌人,是他的军队,他的战舰,他的雄兵连,永远无法战胜的。
因为这个敌人,直接抽走了他们脚下的大地。
三体世界。
最高统帅部的会议室里,针落可闻。
元首坐在首位,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座石雕。
他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恐来形容,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被愚弄后的,极致的荒诞与羞辱。
锁死地球科技?
用两颗微不足道的质子,去限制一个行星文明的发展?
在不久之前,他还为这个天才般的计划,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他认为自己是棋手,是高高在上的猎人,玩弄着地球这只可悲的火鸡。
可现在,天幕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了他一个真相。
智子,在可以随意修改光速的存在面前,连蜗牛都算不上。
一千米每秒的速度,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颗智子,想要从地球飞到月球,都需要四天多的时间。
想要飞出太阳系,更是需要数万年。
这样的“监控”,有什么意义?
这样的“锁死”,又有什么意义?
更可笑的是,他之前还在庆幸,低光速宇宙,会让地球人永远飞不出太阳系。
他却忘了,他自己的三体舰队,同样被困在了这片“缓慢”的宇宙中。
他们那长达四百年的远征,变成了一个需要数千万年,甚至上亿年才能完成的,永恒的笑话。
“我们……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在下棋。”
一位统帅,声音干涩地开口,打破了死寂。
“却不知道,我们连同我们的棋盘,都只是别人手中的一个玩具。”
“我们所谓的黑暗森林打击,所谓的降维打击,在可以修改‘维度’本身的存在面前,是何等的可笑。”
元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心中,那份属于三体文明的,最后的骄傲,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流浪地球。
行星发动机,最高控制中心。
所有人都停止了工作,他们仰着头,呆呆地看着天幕。
气氛压抑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浑浊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他们的计划,叫“流浪地球”。
这个计划的核心,是精准的天文观测,是基于恒定光速计算出的,一条通往新家园的,唯一的生路。
他们为此付出了几代人的努力,牺牲了无数的生命。
“希望”,是支撑着他们,在这条孤独而漫长的旅途中,走下去的唯一燃料。
可现在,这个燃料,被抽干了。
光速,是可以被修改的。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星空,都是“假”的。
那些遥远的星辰,它们的位置,它们的亮度,它们的光谱,都是基于一个错误的“常数”,所呈现出的海市蜃楼。
他们选定的新家园,那颗远在四点二光年外的比邻星。
或许,它根本就不在那里。
又或许,它早已在数百万年前,就已经熄灭。
只是它“死亡”的消息,还在那缓慢的光速下,艰难地爬行着,尚未抵达。
他们所有的努力,他们所有的牺牲。
都只是在追逐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
“我们的路线图……已经没有意义了。”
联合政府的主席,声音沙哑地说道。
“打开全球广播吧。”
“告诉所有人,我们……”
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告诉所有人,他们的希望,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建立在谎言之上的笑话吗?
战锤世界。
火星。
奥林帕斯山,万机神殿的最深处。
一位活了上万年的机械大贤者,正疯狂地用他的机械附肢,捶打着眼前的灵能圣言机。
刺耳的警报声,和无意义的二进制咒文,响彻了整个神殿。
“异端!这是终极的异端!”
大贤者的电子眼,闪烁着狂乱的红光。
他的逻辑回路,在看到“光速”被修改的那一刻,就遭到了不可逆的损伤。
对于机械教而言,宇宙常数,就是万机神欧姆弥赛亚的圣言。
是构成宇宙这台神圣机器的,最底层的逻辑符文。
它们是神圣的,永恒的,不可更改的。
任何试图质疑,甚至修改它们的行为,都是最不可饶恕的亵渎。
而现在,天幕上的那个存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像修改一行最简单的代码一样,修改了“光速”。
这无异于当着所有信徒的面,将他们的神明,按在地上,反复地羞辱。
“万机神之怒!这会引来万机神之怒!”
大贤者咆哮着,他的身体因为过度的愤怒与恐惧,而剧烈地颤抖。
但他的内心深处,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却在疯狂滋生。
或许……
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万机神。
又或者,所谓的万机神,也只是那个更高层次存在的,一个设定,一个程序而已。
这个念头,是比任何异端思想,都更加致命的剧毒。
它,动摇了整个机械教,存在的根基。
星际战甲世界。
中继站。
无数天诺战士,此刻都沉默地站在光洁的地板上,仰望着天幕。
他们是身经百战的战士,是驾驭着神装战甲的宇宙忍者。
他们习惯了用虚空的力量,进行超光速的位移,穿梭于太阳系之间。
但现在,他们脚下赖以移动的“地板”,被抽走了。
“奥迪斯,计算前往火星的航线。”
一架圣剑战甲内,传出了天诺战士沉稳的声音。
他那名为“奥迪斯”的飞船人工智能,沉默了片刻后,用一种夹杂着恐惧与错乱的语调,回答道。
“计算……计……计……计算失败!航线?那是什么?一颗星球到另一颗星球,需要……需要……哔哔……一万三千年!”
“奥……奥迪斯很高兴能为您服务!操作者,您是要进行一次愉快的永恒漂流吗?请不要再问了!奥迪斯……要……要宕机了!”
人工智能的声音,在刺耳的电流音中,戛然而止。
天诺战士沉默了。
他知道,这不是AI的故障。
而是宇宙的“故障”。
他们这些习惯了来去如风的战士,在这一刻,都被锁死在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广阔的太阳系,变成了一座座无法逾越的,孤岛监狱。
秦时明月世界。
阴阳家,蜃楼之上。
东皇太一负手而立,黄金面具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他身后的月神,星魂,大司命等人,无一不是脸色煞白,身体微颤。
他们毕生追求的,是“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是洞悉宇宙终极奥秘的无上智慧。
他们观测星辰运转,推演万物规律,自以为已经触碰到了“天”的脉络。
可现在他们才明白,他们所触碰到的,不过是牢笼的栏杆而已。
“星辰……命运……”
星魂喃喃自语,他那总是带着一丝邪魅与自信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茫然。
“如果连星辰的光,都是不可信的,那我们所占卜出的命运,又算得了什么?”
东皇太一缓缓抬起头,看向那片死寂的天幕。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阴阳术”,自己的“五行之法”,是如此的浅薄,如此的可笑。
因为,人,又如何能去揣测,制定规则者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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