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最后一颗被遗弃的“流浪行星”彻底消失在天幕的无尽黑暗中时。
关于“引力”的三种末日景象,便如同三道无法磨灭的烙印。
深深地刻在了诸天万界所有生灵的灵魂之上。
缓慢的崩塌。
狂暴的撕裂。
冰冷的放逐。
盘点者用三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无可阻挡的方式。
向所有人诠释了“平衡”这个词语是何等可贵,又是何等脆弱。
轰!
这一次,没有惊恐的尖叫,没有绝望的嘶吼。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死亡更深沉、比虚无更厚重的集体哲学层面的死寂。
一种全新的,更高级的恐惧如同瘟疫般。
在所有世界,所有文明、所有生灵的心中悄然蔓延。
“平衡……原来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只是‘平衡’的恩赐。”
“我们脚下的大地,我们头顶的星空,我们呼吸的空气,我们所看到的光,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些我们看不见的‘参数’,恰好是现在的数值。”
“我们不是活在宇宙中,我们是活在一条比蛛丝还要脆弱的平衡线上。”
“不!我们是囚徒!是被引力囚禁在这颗星球上的囚徒!”
“但这种囚禁……恰恰是我们能活着的唯一保障!”
“神啊!这究竟是恩赐,还是诅咒?”
当这个认知如同病毒般感染了每一个大脑时。
一种比单纯的毁灭更让人感到无力、更让人感到绝望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活着”这件事本身的巨大荒诞感。
我们的存在!
并非必然!
我们的生命!
并非理所当然!
而是一场由无数个恰到好处的“参数”共同构成的最精密的巧合!
而这个巧合,随时都可能被那个手握鼠标的存在轻易打破。
这份认知让所有生灵都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困在玻璃罩里的可悲标本。
他们能活着,只是因为那个收藏家暂时还没有手痒而已。
三体世界。
最高统帅部一片死寂。
元首这位冷酷的执剑人,此刻正失神地看着自己那微微颤抖的双手。
他的一生都在与“生存”这两个字进行着最残酷的博弈。
他信奉黑暗森林法则,认为宇宙就是一座互相猎杀的黑暗森林。
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为了生存可以毁灭一切。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宇宙不是森林。
宇宙是一个被精密调试过的生态缸。
而他们三体人、地球人以及所有其他文明,都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猎人。
他们都只是这个生态缸里一群,随时可能因为“水温”的改变而被集体煮熟的可悲热带鱼。
他们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计谋,所有的黑暗森林打击。
在那个站在生态缸外可以随意改变水温的存在面前,是何等的幼稚和可笑。
“我们的敌人……”
元首缓缓抬起头,看向他身旁的那些统帅,声音嘶哑而又空洞。
“从来都不是地球人。”
“也不是任何一个其他的文明。”
“我们的敌人是‘不稳定’,是我们赖以生存的这个宇宙本身那脆弱不堪的‘平衡’。”
“而那个存在,祂就是‘不稳定’的化身。”
“我们,拿什么去对抗?”
这个问题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在场所有三体人的心头。
战锤世界。
神圣泰拉,黄金王座之上。
帝皇,这位燃烧了自己万年、以无尽灵能守护着人类之火的伟大君主。
此刻他那如同恒星般璀璨的意志,也出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黯淡。
他的一生都在对抗“混沌”。
他以为“混沌”就是宇宙的终极之恶,是无序,是腐化,是需要被彻底消灭的存在。
可现在,他却从天幕的演示中看到了一种比混沌更纯粹、更绝对的“无序”。
引力增强,万物撕裂,星系坍缩,那不也是一种极致的混乱吗?
引力减弱,众生离散,家园漂泊,那不也是一种极致的熵增吗?
他突然意识到,他所对抗的那四个盘踞在亚空间深处的混沌邪神。
或许并非什么宇宙的毒瘤,而更像是宇宙这台精密机器在“失衡”时,所必然会产生的四个最典型的“报错程序”。
而他,这位人类的帝皇,他所做的一切,所谓的“秩序”与“守护”。
不过是在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试图去修复这些随时,可能因为“参数错误”而再次出现的BUG而已。
他不是神。
他只是一个可悲的程序员。
在一个随时可能蓝屏甚至被格式化的系统里,徒劳地敲击着自己的代码。
“基里曼……”
他那宏大的意志在星语者的网络中轻轻叹息。
“我们或许从一开始就选错了敌人。”
“我们真正的敌人不是混沌,不是异形。”
“而是这个宇宙本身,那不可理喻的脆弱。”
这份认知让这位守护了人类万年的君主,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疲惫。
超神学院。
冥河星系。
死神卡尔,这位以研究“虚空”为毕生追求的终极学者,此刻正呆呆地看着眼前那由无数数据构成的星图。
他的脸上不再有那种病态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向往虚空。
他认为虚空是宇宙的终极归宿,是超越了物质、超越了能量、超越了一切的最终真实。
可现在,天幕的演示却让他对自己的理论产生了动摇。
引力增强,万物归于黑洞,那是不是一种“虚空”?
引力减弱,万物在永恒的黑暗中腐烂风化,那是不是也是一种“虚空”?
他突然发现,他所追求的那神圣终极的“虚空”。
或许并非什么需要去苦苦追寻的答案,而更像是这个宇宙最廉价的出厂设置。
只要那个盘点者愿意,祂可以用一万种不同的方式。
将整个宇宙瞬间或者缓慢地带入卡尔所梦寐以求的那个死寂的终点。
“我……我所做的一切……”
卡尔看着自己那由数据构成的虚幻的手。
“我所研究的,我所创造的……所谓的‘虚空引擎’。”
“是不是只是在模仿一个神明最廉价的戏法?”
这个念头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穿了他那由纯粹理论构筑起来的骄傲。
一人之下世界。
龙虎山,天师府。
老天师张之维默默地为自己倒上一杯酒。
他那总是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云淡风轻之后的深沉无奈。
他活了一百多年,见过了太多的风风雨雨。
早已明白“顺势而为”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可他从未想过,这个“势”本身竟是如此的不可靠。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他轻声念着这句古老的道经,嘴角却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可若是这‘天’本身就时而‘有余’,时而‘不足’呢?”
“那我们这些所谓的顺天应人的修道之人,又该如何自处?”
他看着杯中的酒,酒中倒映着他那苍老而又迷茫的脸。
他,是异人界的泰山北斗,是当之无愧的绝顶。
可现在他却感觉自己像一个刚刚入门的小道童,对这个他生活了一辈子的世界感到了发自内心的陌生。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以及所有追求“大道”的人,他们的“道”都多了一层无法摆脱的枷锁。
那就是,祈祷。
祈祷那个未知的存在,不要再来“拨乱反正”了。
苍穹浩瀚世界。
“罗西南多”号的舰桥内,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霍顿船长死死地盯着天幕,他那总是充满了理想主义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苍白的迷茫。
他的一生,都在为人类的未来而奔走,试图在地球、火星和星带人之间,寻找一条和平共存的道路。
他对抗过阴谋,见证过原分子的恐怖。
甚至触摸过外星文明那宏伟的环门网络。他以为,他已经站在了人类所能触及的,最高层次的斗争舞台上。
可现在他发现,他们所有的政治博弈,所有的军事冲突,所有的,关于人类命运的挣扎。
在可以随意修改“引力”的存在面前,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艾莫斯……”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你说,我们费尽心机,想要搞明白原分子和那些建造者的目的。”
“会不会,到头来,它们,也只是这个宇宙生态缸里,另一群,比较奇特的,热带鱼而已?”
机械师艾莫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
检查着自己手中的霰弹枪,仿佛只有这冰冷的钢铁,才能带给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
进击的巨人世界。
帕拉迪岛的城墙之上。
调查兵团的众人,集体陷入了沉默。
艾伦·耶格尔,这位将“自由”二字刻入灵魂的少年,此刻,正浑身颤抖地,看着天幕。
他曾以为,墙,是束缚他们的牢笼。
他曾以为,海的对面,是自由的终点。
他曾以为,巨人之力,是他能用来,打破这一切的,钥匙。
可现在,天幕,用最残酷的方式。
告诉了他一个,比“墙外有敌人”,更绝望一万倍的,真相。
他们所谓的“墙”,所谓的“岛”,所谓的“星球”。
都只是一个,更大,更无形的,名为“宇宙平衡”的,囚笼。
而他们,以及他们所憎恨的,墙外的敌人。
都只是这个囚笼里,一群随时可能被,那个“饲养员”,清理掉的可悲牲畜。
“自由……”他喃喃自语,眼中那复仇的火焰,出现了“空洞”的灰烬。
“如果,连飞翔本身,都是一种被允许的囚禁。”
“那我们,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指环王世界。
瑞文戴尔的林谷中。
埃尔隆德领主,这位见证了数千年历史的精灵君王,此刻,正与甘道夫,一同,仰望着天幕。
他们刚刚送别了,那支背负着中土世界所有希望的,魔戒远征队。
他们知道,这是一场,正义与邪恶的,终极较量。
是一场,为了守护所有自由人民的,神圣战争。
可天幕上,那三种,截然不同的宇宙末日。
却让他们,这场赌上了所有种族的命运的战争,显得有些……渺小。
“米斯兰迪尔,”埃尔隆德的声音,如同林间的风,充满了萧瑟,“我们,在对抗索伦的黑暗。”
“可若是,这个世界本身,就将被更彻底的黑暗所吞噬。”
“那我们,所有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甘道夫,这位埃斯塔力,这位来自维林诺的迈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斗。
他那总是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中,此刻也充满了凝重与迷茫。
“我不知道,埃尔隆-德。”他缓缓地吐出烟圈。
“我只知道,一如·维拉,创造了我们,也创造了阿尔达的法则。”
“但,那个存在,祂,似乎在维拉之上。”
巫师世界。
凯尔·莫罕的城堡废墟中。
白狼杰洛特,正坐在火堆旁,擦拭着他那,刻满了符文的银剑。
他的一生,都在猎杀,那些因为“天球交汇”,而意外来到这个世界的,各种,怪物。
他,是专业的,是冷静的,是,行走在两个世界之间的,孤独的,狩魔猎人。
他早已习惯了,世界的,疯狂与混乱。
可天幕上所展示的,那种,程序化的,无可逆转的,根源上的“混乱”。
还是让,他那颗,早已被青草试炼,变得坚硬无比的心脏。
感到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天球交-汇……”他低声自嘲着。
“我们都以为,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宇宙灾难。”
“可现在看来,那,或许,只是,那个存在,在祂的‘参数设置’里,不小心,打错了一个,逗号而已。”
这个想法过于荒诞,却又过于真实。
真实到让他,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