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碾碎了刑场最后的一丝寂静。
为首的宦官勒住缰绳时,马颈上的铜铃还在“叮叮”作响,他鬓角的汗珠甩落在地,明黄色的圣旨被攥得发皱,金线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秦飒望着那道圣旨,喉结动了动——他分明看见宦官手腕上有道新结的血痂,像是被人用力拽过留下的痕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宦官展开黄绢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里攥着破碗的老妇人,扫过刑台边浑身是血的于谦,最终落在石亨铁青的脸上,“即刻斩首于谦,违者以叛逆论处!”
“不——”老妇人怀里的破碗“当啷”坠地,她踉跄着扑向刑台,被锦衣卫横着长矛拦住。
人群像被投了石子的池塘,先是死寂,接着炸开惊呼:“于少保救过京城百姓啊!”“这圣旨怎么比瓦剌的箭还急?”
秦飒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早料到英宗不会轻易松口,可这道圣旨来得太巧了——恰恰在他揭露“迎驾不力”是构陷、“图谋复立”是污蔑之后,恰恰在百姓眼里重新有了光的时候。
他甚至能想象,石亨的书房里,或许三天前就备好了这道诏书,就等今天这个“逆贼当众翻供”的由头。
“行刑!”石亨突然拔高了声音,他沾血的手指重重砸向案几,茶盏碎片“咔”地扎进掌心。
可他像没知觉似的,盯着刽子手腰间的鬼头刀,“时辰到了,还等什么?”
“等等!”秦飒跨前一步,挡在于谦与刽子手之间。
他能感觉到背后老人的体温,隔着浸透血的囚衣,像块烧过的炭,还留着余温。
手机在裤袋里发烫,弹幕的震动几乎要把布料磨破,他听见系统机械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现代观众愤怒值突破五十万,裁定流程加速启动。”
石亨的手悬在半空,突然抖了抖。
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后颈,压得他脊梁骨发颤。
徐有贞正想凑过去说些什么,却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监斩台的酒坛,辛辣的酒味混着血腥气漫开——他分明看见,秦飒身后浮起一层淡金色的光,像层薄纱,罩住了于谦,也罩住了刑台。
“你敢动于少保一根汗毛,”秦飒仰头盯着刽子手,声音发颤却越说越稳,“后世史书会写你的名字,写你砍的不是罪人,是北京城门上的砖,是瓦剌兵刀下的魂!”
他想起论文里抄录的《明史》片段,想起图书馆里那本泛黄的《于谦集》,“去年冬天,德胜门外风雪多大?于少保裹着甲胄在城楼上守了三天三夜,你手里这把刀,当时还在柴房里生锈!”
刽子手的手指松开又攥紧。
他望着秦飒身后的老人,那双眼明明被血糊住了,却像淬了火的剑,刺得他心跳漏了一拍。
鬼头刀的刀刃垂下来,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他突然想起,上个月给牢里的老卒送酒时,那老头攥着他手腕说:“于大人的兵,连伤兵都不肯多要半块药。”
“放肆!”石亨猛地拍案,可这次他的声音哑了。
他能听见自己喉管里的杂音,像风灌进破了洞的皮鼓。
他想喊锦衣卫抓人,可那些穿飞鱼服的汉子站在五步外,一个个瞪圆了眼,盯着秦飒胸口——那里正浮出一道金光,化作半透明的屏幕,“迎驾不力”四个大字在上面跳动,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小字:“景泰元年八月,英宗归京,代宗率百官于东安门行谒见礼,于谦全程随侍,并无‘阻圣驾于城外’记载……”
“我靠这是真的史料!”“明史里真没写于少保阻驾!”“石亨那老匹夫当年在德胜门贪功,我爷爷的笔记里记过!”直播间的弹幕疯了似的往上窜,秦飒的手机屏幕几乎要被刷爆,连系统提示音都变了调:“检测到正义共鸣,谢罪流程部分激活。当前需情绪值突破百万,方可强制责任方谢罪。”
徐有贞突然扑向监斩台的令箭。
他指甲缝里还留着早上研墨的青黑,抓令箭的手却抖得厉害——那屏幕上的字他看得懂,“图谋复立”的佐证里,赫然有他去年冬天写给石亨的密信,墨迹还带着股松烟香。
“砍了!快砍!”他嘶声喊,可声音被人群里的议论盖过:“原来‘意欲’是他们编的?”“于少保家徒四壁,拿什么复立?”
刽子手的刀又举起来了。
这次他的胳膊在抖,刀光掠过秦飒的发梢,带起几缕碎发。
秦飒望着那刀刃上自己扭曲的倒影,突然笑了——他听见手机在震,震得裤袋发烫,震得系统提示音像擂鼓:“情绪值突破九十五万……九十九万……”
“叮——”
虚拟屏幕突然爆出刺目的金光,照得刑场亮如白昼。
石亨踉跄着栽倒在案几后,徐有贞捂着眼尖叫,连那宦官都松开了圣旨,黄绢“刷”地落在秦飒脚边。
人群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还于少保清白!”“还于少保清白!”
秦飒弯腰捡起圣旨。
金线在他掌心发烫,像块烧红的铁。
他望着于谦,老人的血滴在黄绢上,晕开一朵暗褐色的花。
系统提示音终于清晰:“情绪值突破百万,谢罪流程启动——请裁判人引导责任方正视真相。”
刽子手的刀悬在半空,刀刃离于谦的脖颈不过三寸。
秦飒能听见他急促的喘息,能看见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他知道,这刀随时可能落下——系统的压制还不够强,石亨的阴谋还没彻底戳穿,而他,必须在这刀刃落下前,让所有人看清,什么是真相,什么是冤屈。
暮色渐沉,刑场的灯笼被风刮得摇晃。
秦飒望着那把悬而未落的刀,深吸一口气,对着人群,也对着直播间的千万双眼睛,一字一顿道:“今天,我要让天下人知道——”
话音未落,刽子手的手腕突然一沉。
鬼头刀带起的风刮过秦飒的脸,他望着于谦闭合的双眼,喉间泛起腥甜。
系统的警报声在脑海里炸响,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混着人群的惊呼,混着石亨压抑的冷笑,混着——
“咔!”
刀刃停在了离脖颈半寸的地方。
刽子手的额头抵着于谦的囚衣,浑身发抖,像片被风吹的树叶。
他松开手,鬼头刀“当啷”坠地,在青石板上溅起火星。
“我……我下不了手。”他跪在地上,声音哽咽,“于少保的血,不该沾我的刀。”
石亨的脸白得像张纸。
他扶着案几想站起来,却又重重跌坐回去。
徐有贞缩在角落里,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像是看见无数双眼睛在瞪他——那些是德胜门战死的士兵,是被他构陷的忠臣,是今天在场的每一个百姓。
秦飒望着这一切,攥紧了掌心的圣旨。
他能感觉到系统在体内流动,像团火,烧得他热血沸腾。
手机屏幕上,情绪值还在往上涨,弹幕如潮水般涌来:“主播撑住!”“我们帮你!”“于少保不能死!”
暮色更深了。
刑场的灯笼被风刮得左右摇晃,投下摇晃的影子。
秦飒望着于谦苍白的脸,望着人群里重新亮起的光,突然明白——他要做的,不只是阻止这一刀。
他要让所有害过于谦的人,跪在这刑场上,对着天下人,说一声:“我错了。”
而此刻,那把坠地的鬼头刀还在发烫,刀刃上还留着未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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