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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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刚痛苦地扶住了额头,S-21的存在,以及其屠杀对象主要是内部成员的事实,让他对这个政权的性质有了更清晰、也更绝望的认识。“自我毁灭……这根本就是在自我毁灭!一个不断吞噬自己儿女的‘革命’,还能称之为革命吗?!”

光幕的镜头从S-21监狱移开,转向了郊外一片看似宁静的土地。

旁白声音带着一种死寂般的平静,却蕴含着更深的恐怖:“S-21只是审讯和折磨的场所,绝大多数囚犯的生命终点,是在被称为‘杀戮场’(KillingFields)的地方。”

画面展示了位于金边郊外的琼邑克等地。如今这里绿树成荫,但地下埋藏着累累白骨。画面叠加上了根据幸存者描述和后来发掘情况绘制的想象图或纪录片片段。

“在这些遍布全国的‘杀戮场’,每天都有卡车运来成批的囚犯。为了节省子弹,红色高棉的士兵通常使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执行处决。”

“他们用棍棒、锄头、斧头、削尖的竹子,甚至塑料袋(用于窒息),对男女老少进行屠杀。婴儿通常被抓住双脚,头部撞向大树……”

画面的冲击力达到了顶点,即使是经过处理的画面,也足以让所有观看者感到生理和心理上的极度不适。那种低成本、非人道、大规模、程序化的屠杀方式,将人类的残忍展现得淋漓尽致。

光幕前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或者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悲伤而身体颤抖。数字是冰冷的,但这些具体的、原始的、残忍的杀戮画面,带来的冲击是毁灭性的。

独立团驻地。

李云龙紧紧攥着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他杀过很多鬼子,见过各种惨烈的战场,但他从未想象过,人可以对自己的同胞,尤其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和妇孺,施以如此野蛮、如此系统的暴行。那不是战斗,那是屠宰。

赵刚的眼中充满了泪水,不是为某个人,而是为整个人类的尊严和良知被如此践踏而悲哀。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天津站。

余则成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他见过太多的死亡,但从未见过如此……缺乏效率(从现代战争角度)却又如此大规模、如此赤裸裸的野蛮。这让他对人性的黑暗有了更深的认识。

上海明家。

明楼和阿诚都面色凝重,久久不语。这种原始的暴力和现代的组织动员能力结合在一起,所产生的破坏力是惊人的。

虎头山根据地。

周卫国,这位精通各种杀人技巧的特种作战专家,此刻也感到胃部一阵翻腾。他经历过最残酷的战斗,也执行过最危险的任务,但战场上的杀戮,无论多么残酷,通常都有其军事目的。而眼前的这种,是对生命的彻底亵渎,是纯粹的、系统的、冷血的恶。“这不是军人……这是一群披着军装的屠夫!”他低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厌恶。

光幕上的画面渐渐淡去,留给所有人的,是那片浸透了鲜血的土地,和无数在沉默中逝去的亡魂。恐怖的统治还在继续,但其内在的疯狂和残暴,已经昭然若揭。人们不禁要问,这样的政权,究竟还能持续多久?它的结局又将如何?

光幕上的画面并未停留在饥饿上,它转向了精神层面的控制,揭示了红色高棉统治的另一个维度。

旁白声音平铺直叙,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在肉体被强制劳动和饥饿摧残的同时,人们的精神也遭到了严密的控制。红色高棉强制推行政治学习,内容充斥着对‘安卡’的绝对服从和对波尔布特思想的盲目崇拜。”

画面上出现了人们在劳动间隙或夜晚,被迫聚集在一起,表情麻木地听着干部宣讲的场景。他们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高音喇叭被架设在合作社的各个角落,如同一个个钢铁怪物,日夜不停地播放着单调重复的革命歌曲、政治口号和‘安卡’的指示。那刺耳、高亢、不容置疑的声音穿透稀薄的空气,钻入每个人的耳朵,无处可逃,无处躲藏,成为生活中永恒不变的背景噪音。

“个人思想被视为危险的东西,任何表露出不满、质疑甚至仅仅是沉默的人,都可能被视为‘思想有问题’,从而招致严厉的惩罚,甚至被送去‘再教育’——通常意味着被秘密处决,消失得无声无息。”画面中,一个仅仅因为在学习时打瞌睡的老人被干部粗暴地拖拽出去,周围的人眼神麻木,不敢有任何反应。

“在永无止境的强制劳动、饥饿和无处不在的高音喇叭宣传下,整个高棉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集中营。人们不仅失去了物质上的一切,也逐渐失去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和精神自由。怀疑被禁止,思考成为罪过,沉默也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天津站。

余则成看着那些麻木的面孔和无处不在的高音喇叭,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和窒息感。这种感觉比面对枪口和酷刑更加令人恐惧。他深谙情报工作中的信息控制和心理战,知道舆论引导和思想渗透的重要性。但眼前这种规模宏大、无孔不入、日夜不停的强制灌输,已经远远超出了他所理解的范畴。这不是引导,这是填鸭;这不是渗透,这是覆盖。

“这不是控制信息,”余则成的心沉了下去,“这是在试图格式化人的思想,抹杀一切个性和独立意志。剥夺思考的权利,只留下服从的本能。太可怕了,在这种环境下,人不再是人,只是……工具。”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工作中那些需要伪装、需要压抑真实想法的时刻,但那至少是主动的选择,是为了生存和信仰。而眼前这些人,他们连选择沉默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这种精神上的彻底禁锢,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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