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灯塔上那冰冷残酷的生存法则,想起了那些为了延续人类火种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少数以保全多数的残酷抉择,在艾伦所展现的“格式化世界,重启因果”的绝对权柄面前,所有这些挣扎与智慧,都显得那么的渺小、可悲,甚至有些可笑。
“如果……如果他愿意……所谓的玛娜生态,那些狰狞恐怖的噬极兽,那些让我们束手无策,只能依靠鲜血和生命去勉强抵御的怪物……在他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恐怕连蝼蚁都不如吧。”
“我们穷尽一切所追求的‘未来’,或许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段可以随意涂改的文字。”
一名身穿洁白制服,胸前佩戴着高级研究员徽章,戴着精密的多功能分析仪器的女性科学家——艾丽卡,此刻正双手死死撑在冰冷的金属控制台上,身体因为极致的震撼而微微颤抖,她那双总是闪烁着理性与求知欲光芒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混杂着无法抑制的恐惧与……某种几乎要冲破理智枷锁的,奇异而狂热的期盼。
她痴痴地望着舷窗外那如同神迹般,久久不曾消散的金色法则印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颤抖。
“那金色的光芒……那无法用任何已知科学理论去解释,却又真实不虚地烙印在天地间的力量……”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灼热,胸口剧烈起伏。
“它……它是否就是传说中,是某些古老典籍中隐晦提及的,能够彻底净化这个被玛娜所污染、所诅咒的世界,为我们这些在末日中苟延残喘的人类……照亮一个全新纪元,带来真正救赎的……希望之光?”
“这种力量……这种直接从‘概念’层面进行操作的技术……如果,哪怕只是能够理解其万亿分之一的皮毛……我们是否就能彻底摆脱这绝望的生存轮回,让我们人类真正地重返地面,沐浴在没有玛娜生态侵害的,温暖而自由的阳光之下?”
“还是说这仅仅是另一个更高层次的,我们无法理解的‘灾难’的序幕?”
在灯塔下层,拥挤而压抑的尘民区,尘民小子4068,此刻正和他的几个同样出身卑微的小队成员们一起,从狭窄的通道缝隙中,仰望着那片被金色神光所笼罩的天空。他那双早已被艰苦生活磨砺得浑浊却又带着一丝坚韧的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那抹如同永恒丰碑般的金色,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了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带着宿命般悲凉的低语。
“人类的未来……我们这些尘民的未来……我们日复一日地挣扎求存,我们献出自己的‘奉献点’,我们用生命去执行那些九死一生的任务,我们所期盼的,不过是一丝渺茫的,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了厚茧与伤痕,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形的双手,声音中带着一丝仿佛早已被命运注定的叹息与自嘲。
“或许……或许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起,甚至从人类诞生之初,早就已经被那个名为艾伦的,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用我们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反抗的方式,一笔一划地……写进了他那个什么……听起来就无比玄奥的‘坐标空间’之中了吧。”
“我们的喜怒哀乐,我们的生死存亡,从一开始,就不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对吗?我们只是……只是被设定好的程序?”
他身边的其他尘民,有的因为那股残存的威压而瑟瑟发抖,面露无法掩饰的恐惧;有的则是一脸的茫然与呆滞,大脑完全无法处理眼前这超越了他们认知极限的景象;更多的人,则是在那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绝对力量面前,从灵魂的最深处,感受到了最为原始的颤栗与……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神’的敬畏。
远处的医疗区域内,冉冰默默地透过舷窗,凝视着天际那抹不朽的金色,眼中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胸前那枚属于马克的遗物,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回过神来。她想起了马克,想起了灯塔上那些为了生存而逝去的鲜活生命,想起了那些残酷的法则,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如果……如果这样的力量,能够早一点降临……”
她握紧了拳头,锋利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中的激荡。
“我们……我们灯塔,是不是就不用牺牲那么多人了?马克……他是不是就不用……”
“这‘重新开始’的因果,对我们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
就在那源自艾伦·耶格尔的金色法则印记,余晖尚未在诸天万界生灵心中彻底平复之际,异变陡生!
一方崭新而庞大的巨型光幕,毫无征兆地在各个世界的苍穹之上轰然亮起,其光芒之盛,竟似要将先前那抹神圣的金色都暂时压下。
光幕之中,景象流转,最终定格在一处狰狞扭曲,充满了异样生命气息的巢穴废墟之上。
一名身形修长,带着某种非人异质美感,却又散发着令人灵魂悸动恐怖气息的“王”,缓缓踏碎了脚下那象征着其种族起源的嵌合蚁巢穴。
他猩红色的瞳孔冷漠地扫视着光幕内外的“众生”,那对仿佛感知着世间一切细微变化的触角轻轻颤动。
刹那间,光幕之内,数以千万计的,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凶戾之气的嵌合蚁族士兵,如同被无形之线操纵的木偶,齐刷刷地低下头颅,向它们年轻的王献上了最卑微的臣服。
梅路艾姆的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不带丝毫情感波澜,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透过光幕,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反抗?”
“在绝对的支配面前,不过是蝼蚁面对巨龙时,那徒劳而可笑的垂死挣扎罢了。”
话音未落,光幕中,那些先前还凶神恶煞的嵌合蚁族士兵,在他的意念流转之下,竟是成片成片地凭空自燃起来,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只有死寂的燃烧,化为焦炭。
紧接着,他随意地一瞥,远方连绵的山脉,在一种无形而恐怖的“念能力”碾压之下,竟如同沙堡般寸寸崩解,化作漫天齑粉,烟尘冲天而起。
梅路艾姆缓缓迈出了他在光幕中的第一步,脚下的坚实大地,竟承受不住他存在的“重量”,轰然龟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宛如深渊巨口般的狰狞沟壑。
“我,即是生命进化的顶点,亦是此世唯一的支配者。”
“众生,皆应匍匐在我的意志与念能力之下,承认这无可撼动的真理。”
他随意地抬起一只手,对着光幕中远方一支装备精良,严阵以待的人类军队轻轻一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绚烂夺目的光效,那支军队,连同他们所有的武器装备,就那样突兀而诡异地,化作了一蓬浓郁刺鼻的血色雾气,在风中无声消散。
“所谓的支配,便是让‘反抗’这两个字,从这个世界上,从所有生物的认知之中,被彻底地、永久地抹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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