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的画面,终于开始缓缓放慢了节奏。
不再是先前那般兔起鹘落,令人眼花缭乱的追杀与搏斗。
镜头,最终聚焦在了老天师张之维的身上。
他静静地伫立在一处巍峨的山巅。
山风凛冽,吹动他苍老的道袍,发出猎猎的声响。
背后,是如血般绚烂的夕阳,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浓烈的橘红色,仿佛在为一场盛大的落幕献上最后的余晖。
那橘红色的光芒,映照在他古铜色的脸庞上,刻画出岁月留下的深刻纹路,却也增添了几分神圣与威严。
他并未继续追击。
也无需继续追击。
那些全性的核心骨干,要么已经在这场雷霆万钧的清剿中化为飞灰,要么便是彻底吓破了胆,如同丧家之犬般早已远遁千里,再不敢踏足中原半步。
龙虎山老天师这一趟悄无声息的下山,却在整个异人界,乃至时刻关注着超凡力量的普通人世界最高层,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股巨浪的余波,甚至扩散到了诸天万界,让无数双眼睛为之震动。
光幕之上,画面开始快速切换。
一幕幕场景,如同惊心动魄的走马灯般闪过。
某些悬挂着醒目国徽的秘密会议室,彻夜灯火通明,烟雾缭绕。
空气凝重到了极点,几乎能滴出水来。
每一张与会者的脸庞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殚精竭虑的深思。
“必须重新评估龙虎山的威胁等级!”
“不,是重新评估天师府,张之维个人的力量!”
“这种力量,已经超出了我们常规应对的范畴!”
各大传承悠久的名门正派,掌门、长老们更是彻夜未眠。
有的紧急召集门下最核心的弟子,闭门密议。
有的则飞信传书,与相熟的同道交换着惊疑不定的情报与猜测。
“老天师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难道他想凭一己之力,重整异人界的秩序?”
“全性之后,下一个会是谁?”
甚至连那平日里高高在上,轻易不显露情绪,共同维系着异人界微妙平衡的十佬之间,也弥漫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与深深的忌惮。
往日里沉稳如山的他们,此刻也无法保持镇定。
电话线路几乎被打爆,加密的通讯信号在无形的网络中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穿梭不息。
每一个字节,都可能承载着足以改变未来格局的信息。
这一切,无不清晰地昭示着,老天师此行带来的冲击,是何等的巨大与深远。
他,以一人之力,几乎是以摧枯拉朽之势,覆灭了为祸江湖数十载,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全性组织!
那是一个曾经让无数英雄豪杰束手无策,让官方都头痛不已的庞大毒瘤。
如今,却被一人连根拔起。
这份战绩,这份实力,足以震慑所有心怀不轨的宵小之辈,让他们在暗夜中辗转反侧,冷汗浸湿脊背,再不敢轻易作祟。
江湖,似乎真的要变天了。
而且,是由一人之手,拨动了这风云变幻的序幕。
雪中悍刀行世界。
北椋王府,听潮亭。
徐凤年手中的青瓷酒碗,再次悬在了半空,醇厚的绿蚁酒液剧烈晃荡,险些洒出,溅湿他华贵的衣袍。
他身旁的李淳罡,那只独臂轻轻搭在身后那柄看似普通的木剑剑柄上,微微眯起了那双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的浑浊老眼。
“这老道士,有点意思。”
李淳罡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叹,又像是在品评一件稀世珍宝。
“不,是非常有意思。”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颇为豪迈的弧度,露出了因岁月与战斗而缺了门牙的豁口,平添几分不羁。
“这份杀伐果断,这份威势,啧啧……当真是痛快!”
“老夫当年一剑破甲两千六,自认也算得上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痛快事。”
李淳罡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光幕,看到了那山巅之上,夕阳之下,孑然而立的苍老身影。
“可在他这‘一人灭一派’的壮举面前,老夫那点微末伎俩,似乎也显得有些……不够看了啊。”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却更多的是对那份力量的认同。
“这老家伙,是真真正正把那些全性杂碎往死里整,一个不留,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不留半点后患!”
徐凤年咕咚咽了口唾沫,只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连酒都忘了喝。
“前辈,您的意思是,他……他比您当年,还要……”
他想说“狠”,但又觉得不妥。
李淳罡瞥了他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轻哼。
“境界不同,不好一概而论。但单论这份狠劲,这份‘挡我者死’的霸气,这老道士绝对是站在最顶尖的那一撮人。”
“他这是在用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昭告天下所有人,有些底线,碰不得!碰了,就是死!”
不远处,白狐儿脸南宫仆射,正用一方洁净无瑕的雪白丝帕,一丝不苟地擦拭着她视若性命的双刀——‘绣冬’与‘春雷’。
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要将刀锋上的每一丝看不见的尘埃,每一缕潜藏的寒气都擦拭出来。
光幕中的老天师,并未施展什么石破天惊、精妙绝伦的招式。
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站着,就是那么云淡风轻地一挥手,一指点出。
“刀法再快,快得过他那如同天倾般的念头吗?”
南宫仆射在心中自问,她那对清冷的眸子里,罕见地闪过一丝迷茫,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念头再快,快得过这种近乎规则层面的绝对实力碾压吗?在那样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技巧,还有意义吗?”
迷茫只是一瞬,随即又被更加坚定的执着所取代,仿佛火焰般在她眼底燃烧。
“我的道,唯快不破。但这种力量……或许,是另一种极致。”
二姐徐渭熊端坐在一旁,素来平静无波,仿佛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脸上,此刻也蹙起了她那双远山般的黛眉。
她不像徐凤年那般只看到表面的强大与令人窒息的震撼,而是想得更深,更远。
“此人行事,雷霆万钧,不留任何余地,有枭雄之姿。”
“全性覆灭,固然是大快人心之事,清除了江湖一大传承数百年的毒瘤,无数百姓将免受其害。”
“但如此一来,江湖之中原有的势力平衡,那脆弱的默契,怕是要被彻底打破了。”
她秀眉微蹙,纤细的手指轻轻叩击着身前的紫檀木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他以一人之力压服整个全性,固然是绝顶的战力体现,但也意味着他,或者说他背后的龙虎山,拥有了重新定义江湖规矩的资格。”
“这份资格,足以让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感到不安。”
“这对于北椋,对于摇摇欲坠的天下,究竟是福是祸?眼下,尚未可知啊。”
“若此人,或者说他代表的势力,存有问鼎之心,那这天下,怕是又要多一位棋手了。”
斗破苍穹世界。
星陨阁深处,一间弥漫着淡淡药香的静室之内。
萧焱刚刚结束一轮艰苦卓绝的修炼,浑身大汗淋漓,如同从水中捞出一般,正盘膝调息,感悟着体内如同江河般奔腾汹涌的磅礴斗气。
药老那虚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漂浮在他身旁,捋着颌下稀疏的胡须,啧啧称奇地看着光幕中那道孤傲的身影。
“好家伙!好家伙!这老头子的气势,可真是不得了啊!”
药老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那股子如同实质般的威压,隔着这片神奇的光幕,老夫这把老骨头都能感觉到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心悸。”
“比起当年魂殿那帮人不人、鬼不鬼,只会用阴诡手段的老东西,这老道士的气势,还要来得纯粹,来得霸道绝伦!”
他仔细端详着老天师的身影,以及那夕阳下如画般的孤傲与萧瑟。
“魂殿那群腌臜杂碎,行事作风向来是阴狠毒辣,藏头露尾,最擅长的便是以多欺少,暗箭伤人,靠的是人多势众和那些诡异莫测的魂技。”
“但这老头子,却是堂堂正正的碾压!一人,便是一方天地!他站在那里,就是规矩,就是天理!”
萧焱缓缓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异,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向往与炽热。
“老师,这等盖世强者,若是在我们斗气大陆,会是什么级别?”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对更高境界的渴望与好奇。
“是斗圣巅峰?还是……已经触摸到了那传说中斗帝的门槛?”
“他方才那一指,弟子看得分明,似乎并非单纯的斗气攻击,更像是一种……言出法随,改天换地的无上意境!一念之间,便能定人生死,决断乾坤!”
药老沉吟片刻,平日里有些玩世不恭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眼神深邃。
“不好说啊,萧焱,这当真是不好说。”
“他所用的力量体系,与我们所修炼的斗气截然不同,玄奥莫测,但其展现出的破坏力与那种睥睨一切的威慑力,绝对不亚于顶尖的九星斗圣。”
“尤其是他那种‘一人即是规矩,我言即是天命’的无上霸道,寻常的斗圣强者,即便是那些成名已久的老牌斗圣,怕是也远远不及,会被其气势所夺。”
“若是当真生死相搏,恐怕也只有那些活了无数岁月,底蕴深不可测的老怪物,或是身怀异火榜前三那种毁天灭地异火的巅峰强者,才能与之抗衡一二吧。”
“这诸天万界,当真是藏龙卧虎,强者辈出,我等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啊!”
不良人世界。
幻音坊内,水榭楼台,丝竹悦耳,九天圣姬如众星拱月般环侍左右。
女帝岐王李茂贞,缓缓放下了手中批阅至一半的奏折,一双凤眸微微眯起,如同最锐利的鹰隼,凝视着光幕中山巅那道被夕阳拉长的身影。
她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明显的喜怒,但那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波澜壮阔的复杂。
“一人之力,便荡平了一个为祸中原武林数十年的庞大组织……”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仿佛珠玉落盘。
“这等实力,这等魄力……当真是匪夷所思。”
女帝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铺着明黄色锦缎的桌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若此人有心一统江湖,将这天下武林势力尽数整合,怕是无人能挡其锋芒。”
“届时,我幻音坊,又该如何自处?是顺势而为,还是……”
另一边,藏兵谷外,某个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小院里。
李星云看得是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猛缩了缩脖子,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仿佛有柄无形的剑悬在那里。
他悄悄捅了捅身旁的张子凡,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说道,生怕被光幕里的人听到。
“我说子凡兄,这位老天师的脾气,可比我那不靠谱的师父,不,比我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祖袁天罡,还要火爆一百倍啊!”
“当年不良帅要是能拿出这等雷霆万钧的手段,直接把朱温那老小子从龙椅上揪下来,按在地上狠狠摩擦,哪里还会有后面那么多糟心的破事?”
“我估摸着,顶多三集之内,朱温就得哭爹喊娘地领盒饭去了,天下早就海晏河清,国泰民安了!”
张子凡手持折扇,轻轻摇动,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向往与敬畏。
“星云兄此言差矣,此言大大的差矣。”
他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望着光幕,仿佛要将那道身影刻在心里。
“这并非是单纯的脾气火爆,而是源于绝对实力带来的无上底气与自信。”
“一人,便镇压了整个江湖的邪祟,令所有藏污纳垢的宵小之辈闻风丧胆,夜不能寐。”
“这才是真正的……横压当世,天下第一,名不虚传,万古流芳啊!”
“不良帅虽强,算计也深,但顾忌太多,背负太多,行事也多有掣肘,难以随心所欲。这位老天师,却是真正的快意恩仇,百无禁忌,念头通达!”
不远处的蚩梦,则是兴奋得小脸通红,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无数小星星,双手紧紧握成小拳头,不住地在胸前挥舞着,腰间的银铃铛也随之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哇!哇塞!好帅!好厉害啊!帅炸了!”
她的大眼睛里几乎要冒出实质性的崇拜光芒,小手指着光幕中的老天师,激动地喊道。
“这个老爷爷,比我们万毒窟那些自以为是的大蛊师,比那个什么一天到晚板着脸的死老头子巫王,威风一百倍!不!一千倍!一万倍!”
“以后我也要变得这么厉害!谁敢欺负我,欺负小哥哥,我就像他一样,一指头把他点到天上去,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哼,小哥哥你看,这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真男人!太有安全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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