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欲言又止,只回答了他后面的问题。
“令千金只是皮外伤,看着严重罢了,倒无大碍,余大人、余夫人可放心,得空了,可随时差人来我医馆拿药方抓药。”
两人闻言,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大半。
听他这话,多少能猜出点前因后果。
心中虽然恼怒,表面礼节还是到位,“麻烦刘大夫了。张伯,替我送一送刘大夫。等事情忙过了,我再登门道谢。”
“大人客气了。”
等张伯领着大夫出门,余显夫妇则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向余桑菀的闺房。
还没走近,就听到余老太太还在骂骂咧咧。
“不过是个江湖郎中,神气什么?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大丫头也是,一天到晚净整些幺蛾子,还撞墙?把她能耐的!真有本事,怎么不去当个言官,在朝堂上死谏?好歹还能替我儿换个前程。”
余显和钟兰茵猛然顿住脚步,脸色越来越难看。
可没想到,余梦怜竟能说出更离谱的话来。
“祖母息怒,那大夫不识好歹,我们不必跟他一般见识,改明儿找父亲让人封了他的医馆便是。”
“至于姐姐她——”
“别提那个孽障!”
余老太淬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她就是个丧门星。跟她娘一样,都是专门来克我的!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呸!”
钟兰茵气笑了,拍开余显伸过来想要安慰她的手,几步越过他,走进了闺房内。
“这府里的下人越发没规矩了。
张口丧门星,闭口祸害,像是泼妇骂街。
好歹老爷也算有头有脸的京官,府里怎么能要没什么见识的山野村妇?
方才是哪个粗使婆子口无遮拦?来人,将她打发出去。”
钟兰茵人未到,声先至。
这话一出口,余老太太和余梦怜的脸色都变得格外难看,精彩纷呈。
余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想要怼回去,但碍于钟兰茵娘家的势力,不好直接撕破脸皮。
她先声夺人,倒打一耙:
“我的儿啊,你总算回来了。你这个大女儿现在翅膀硬了,脾气见涨。她不仅不顾姐妹之情,还完全不把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你看看——”
她拿开捂着嘴的手,冲着余显方向仰起了头。
“怜丫头被她逼得跳河自尽,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我想让她给怜丫头道个歉,她都不肯,居然还对我动手!
这不,把我牙都打掉了。
我不过说她两句,不想让她以后误入歧途,她二话不说就直接撞墙,拦都拦不住。
这事情传出去,别人都会误以为我这个做长辈的心狠,想要逼死孙女。
我以后可没脸见人了。”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低头捂住脸颊开始抽泣。
余显皱着眉头,很是无奈,“娘,你这是什么话?”
钟兰茵嗤笑一声,没有理会余老太太。
径直走到余桑莞床边,忽然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
“莞莞,你醒醒啊,你不要吓为娘。你若就这么去了,那我可怎么活啊?”
钟兰茵的声音很洪亮,情绪也更真挚饱满,瞬间就把余老太太的干嚎声给压了。
余显只觉得头都大了。
恰好,余桑菀悠悠转醒,虚弱无比地喊了声:“娘。”
“我在。”
钟兰茵握住她的手,“菀菀你别怕,受了委屈尽管说出来,娘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听到这话,余老太太不乐意,扒拉着一张老脸质问:
“显儿媳妇这话说的,像是有谁欺负了你女儿一样。方才我已经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你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在场的人。”
余显随便指了个下人。“你说!”
那人被点到,双腿发软,扑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余显又指了一个人,“他不说,你来!”
第二人亦是如此。
春雨见状,硬着头皮跪在余显身前,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老爷,他们不敢说,我说。”
余梦怜连忙打断,“你是姐姐的贴身丫鬟,自然是向着她的,说出来的话如何作得了准?”
“春雨还没开口,你就笃定她会胡说了?”
钟兰茵嗤笑,“是真是假,老爷自会判断,还用不着你来教。”
余梦怜咬了咬牙,面露不甘。
春雨做好思想准备,先碰碰的给余显磕了个头,这才说道:“今早大姑娘还未起床,奴婢便得知二姑娘跳湖自尽未遂,老夫人以为是大姑娘所致,差人唤大姑娘过去兴师问罪。”
这话对余老太太和余梦怜十分不利。
几次想要张口打断,可见余显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们,只能暂时按捺住。
春雨胆子越说越大,越发流利。
“大姑娘紧赶慢赶,到了之后还未歇口气,老夫人便借口大姑娘来得晚了,指责她不顾亲情,是、是个孽障;大姑娘委屈,为自己辩驳了两句,二姑娘便挑唆老夫人责罚她。
后来,大姑娘觉得冤,想要等老爷夫人回来主持公道。谁知老夫人和二姑娘不同意,想要强行在府中动用私刑,屈打成招,大姑娘心寒,便想着以死明志。奴婢这才趁乱跑出府。
否则,老爷夫人怕是只能见大姑娘最后一面了。”
“你胡说八道!”
余梦怜和老太太脸色大变,再也稳不住,失态的大喝。
春雨吓得抖了抖,还是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总结了一句:“公道自在人心。奴婢敢对天发誓,我所说皆是事实。如有虚假,必遭天谴!”
她一脸正气,掷地有声。
余桑菀听她讲述的内容,不禁在心底暗暗给她鼓掌叫好。
人才啊!
她暗自点头,努力用手‘艰难’地撑起身子坐起来,虚弱地开口:“春雨,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
春雨闻言,有些不忿。
张了张嘴,还是开为她打抱不平,“可是——”
余桑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语。
摇摇头,落寞的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不论如何,祖母不小心磕伤牙齿,我难辞其咎。”
事到如今,余显和钟兰茵哪还有什么不懂的?
本以为母亲有点偏心怜丫头,想着她毕竟生母早亡,也是可怜,便没有过多干涉。
谁曾想这偏心得实在太过分了。
“娘,菀菀也是你的孙女,你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