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听见蓝槐的感叹,狄衣只是悄然噤声,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去。
“哟,这是怎么了,自命不凡、能辞善辩的女侠也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蓝槐说出这话之时,并没有发现自己声音有些颤抖,仿佛有着什么触动了他内心深处。
这种场面,又有哪个年青人不为之动容呢?
回忆如潮水袭来……
“哥,我们离开皇城后,去哪?你别倔了,跟我回家吧。”小孩子稚嫩的声音。
“你懂什么?!会有人送你回去的,我不会和你一起回家的。”
少年声音有些颤抖。
一大一小的身影,沿着夕阳的方向走着,两人身上背着大大的包袱,拖着脚步,走得很慢。
前面是朱雀门,离开皇都的方向。
“哥,我比你小,但我不傻。当初你不听父母亲的话,执意来皇都闯荡,我二话不说跟着来了。现在你要走,我也没意见。只是……”
弟弟看向哥哥。
“你什么意思?”
少年加快脚步。
“我是说,这未尝不是好事,回家吧,我们可以陪在父母亲身边,他们有些话,不好听,但未必是错的。”弟弟说的时候一顿一顿,语气温和,似乎很怕激怒自己的哥哥。
少年并没有生气,只是无奈苦笑;
“连你都认为,我是一个不明事理,只凭热血冲动做事的人吗?我离开这儿,并不是受挫后失去信心,只是人,不应该一直呆在得不到认可的地方罢了。至于回家,人应该去寻找认可自己的志同道合之士,而不是留在否定自己的人身边,哪怕是家人。”
“好吧。”
小孩儿叹了口气,说。
两人后方不远处的哨亭,两个身着素袍的男女骑着马,来回踱步。
“这个蓝槐,刚来的时候还看起来有点能力和冲劲,想不到为人处世一团糟……”
头戴蓝巾的壮汉说。
“小地方来的所谓的‘天才’,特别是这种年纪小的,极其敏感、处事呆笨,这是他们的通病。不知道主动融入一个团体的人,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不懂主动去讨好决定自己命运的人的家伙,他的人生注定一事无成。”
头戴金带的女人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至于那他那点能力,呵呵。这里可是皇都,天下的能人都挤破头往这儿靠,街上卖艺的人都身怀绝技,青楼里的妓女都比其它地方多几分姿色。”
女人继续说着,十分轻蔑。她出生在皇都官家中,每从出生那一天,就开始看着这群乡巴佬带着希望来到这座巨城,再被这座巨城抛弃。
“是的,他运气好,能进作为内卫后备的天字营,居然敢得罪掌旗,也就宵小之徒而已。”壮汉低下头,附和道。
“什么居然敢得罪?小小掌旗罢了,你看我和他一样,掌旗敢不敢有一点不高兴?”女人冷笑。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男人头放得更低,眼前这位小姐,年纪比那蓝槐大不了几岁,但和自己和自己已是同级了。
“我没摆正自己的位置,我家只是小商小贩,让小姐见笑了。”
突然,号角和马队的声音传来。
女人没有理会男人,而是扭头向后。
“是圣上出行的车队。”
浩浩长龙,列队而来。
男人下马,匍匐在地,头叩膝跪。
女人也退到路边,双膝着地,叩头而拜,却可双手支撑地面,让自己腰背驾空,因为她是贵胄出身。
数里长街,所有人都在路边跪拜。
街的两边跪倒的人群,像是海上席卷的浪潮。
见到皇帝车队,人们脸上或是激动,或是惶恐。
小孩儿趴着,嘴里小声说:
“哥,你疯了吗?快跪下啊!”
蓝槐愣住了,直挺挺的站着,肩上扛的包袱掉到了地上,显然没有听见弟弟说的任何一个字,他只是看向远处的队伍中心。
那队伍之中,玉辂之上的,是皇宫里的那个人吗?
夕阳垂下,原本昏暗的微光,此时却与玉辂,与蓝槐的脸连为一线。
好刺眼的光!
眩晕之间,蓝槐仿佛回到了他来皇都的那天——
天光万里,白石为主体的皇宫矗立在这座巨城正中心,俯视着天下河山。
伴云冲天去,手可摘星辰。
眼前的景象让蓝槐忘记了时间,这比一个男孩第一次见到让自己灵魂触动的女孩更加震憾。如果说一见倾心的爱情是男人生命中的无法或缺的点睛之笔,那么这皇宫所代表的东西,就如同男人的生命本身。
身边的一切繁华市井,曾经见过壮美景观,自己曾引以为傲的不羁才情,此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感到自己被某种东西所吸引,他强烈地颤抖着,那天蓝槐久久望向那空中的宫殿。
少年的雄心,仿佛烈焰燃烧!
……
“跪!”
随着一声没有感情的呵斥,出行队伍的巡场卫士骑在马上,手中教鞭落下。
好似被巨物击中肩膀,蓝槐被一下打得趴在地上。
……
那天之后,迎接蓝槐的也如这当头一鞭一样,只不过比这更重,重得多,那些东西足够粉碎他的尊严,足够浇灭他的梦想。
来自残酷现实的拷打。
从见到皇宫那天后,人生的道路仿佛与蓝槐想像的完全不同。
他没能见到皇上,或者周相,别说他们,那些有所耳闻的的大人物们他一个都没能见到,而自己,只是这皇城里默默无闻的尘土。
“这里是皇城,天下英雄汇集,有时你遇见了大人物,或者能和他们说上一两话,这不代表你离他们很近。相反,在这里,人和人之间,是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天字营后备的地字营,领头的是一位姓肖的大人,他的这句话让蓝槐记忆犹新。
时来运转,在各地青年才俊众多的地字营摸爬滚打一年多以后,蓝槐以末位的顺次,增补进入天字营。
……
蓝槐任自己的脸贴在地上。
血的气息,泥土的气息。
漫长的队伍仍在他面前经过。
还有红尘酒的味道,那是蓝槐最爱的酒——
这也是皇都最流行的酒,酒纯香而顺滑。每年皇宫会酿出少量的精制红尘酒,赏赐给有功于央朝的人士。
其中一部分酒,便会赐给天字营中的佼佼者,这些受到红尘酒赏赐之人,都能在来年成为内卫。成为御林亲卫,意味着享得荣华富贵。
所以在天字营中有一句老话:
饮得红尘酒,跳入龙门去。
……
“练功如逆天命,知意似盗天机!”
少年舞动着手中的八斩刀,招式流畅,手中白刃似蝴蝶翩飞。
但少年却不满意,甚至是难掩失落
出刀太慢,虚晃太假,对上那些人,我没有一点机会……
马上就是天字营选拔内卫新秀的时候了,少年从来到这儿的第一天起,就没有放松过一刻,只为通过比斗的选拔,再进一步。
可这里是皇都。
他已经过了十五岁了,他曾认为自己是习武的天才,是游龙一样的强者。但当他被同期十三四岁的同僚打得还不了手时,他知道自己错了。
人生从来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轻松,也不曾有过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无力感缠绕着少年,他停下了练习,运气一散,汗水浸湿了他的全身。
片刻后,少年身体一震,仿佛有所领悟。
他眼前不再是令人压力重重的天字营训练场,而是自家的后院,那个大志诞生的地方。
少年身舞灵动,仿佛回到了当初从东州走来,所向披靡的时候。
这一刀。
我一定会成功!
“醒醒!快他妈醒醒!”
难听的嗓门大喊道。
烂醉如泥的蓝槐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靠着木头椅子,坐在地上,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腿上绑着的八斩刀,却发现空无一物。连牢里给狱卒配的腰刀也不知踪影。
只有酒壶倒在一边,盖子没关,里面的酒基本全洒在地上。
“真是个废物,白天就喝成这样。”
“还他妈听说之前还是什么能参加内卫选拔的什么才俊,什么玩意儿?”
“他不就是在选拔上,被人一招打倒,两下打废的那个吗?”
“已经是废物一个,还天天在这儿喝酒,倒是挺能装。”
狱中士兵的嘲讽此起彼伏。
心中怒火中烧,蓝槐站起来要去打最近的那个士兵,却被桌子绊得摔飞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哈哈哈,什么玩意儿?哈哈……”
士兵们哄堂大笑。
蓝槐翻过身,躺在地上,之前受伤的地方又传来钻心的疼痛。
这种感觉告诉蓝槐,他再也回不到以前了,自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壮志凌云的少年了。
几滴眼泪从眼角偷流出来,蓝槐感到有些恍惚,他突然想起了从书院退学的弟弟,当时从家里带来的盘缠已经花完,他在牢里表现很差,微薄的收入甚至难以养活两人。
“班头让我们告诉你,下午有大人来牢里监察,要是你这样子被看到,你应该知道后果。”
领头的士兵说着,把蓝槐的佩刀丢到他旁边。
“肃静!肃静!”
正当蓝槐伸手去摸自己的佩刀,一个声音传来,后面伴随着不少人快步走来的脚步。
“监察到!”
混蛋!
在士兵们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中,蓝槐挣扎着想站起来。
但监察一行已经到了。
“本官最讨厌,军中胡闹饮酒的人。”
威严的声音响起。
蓝槐正想辩解,但他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日他被一击击溃,已负重伤的他举手示意投降。但眼前的这位主裁人明明已经看到,却示意继续……
“混蛋!”蓝槐向对方冲去。
……
“咚!”
不知是马蹄声,还是鼓乐声,或是百姓磕头的响声。
蓝槐偷偷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弟弟很是消瘦,和在家里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巨大的复杂的情绪将蓝槐占据,他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
方才晴空万里,现在却是阴雨绵绵
“混帐!你敢出家门一步试试!”
面容偏老的男人站在屋檐下,对着大院门口的蓝槐大骂,情绪极为激动。
弟弟守在男人身旁,被男人搂在怀里,夫人站在一侧,偷偷落泪,
蓝槐背对着几人,站立在雨中,他看着褐色的大门,这颜色和这天气一样阴沉:
“有小弟陪着你们就够了,反正他比我小,也比我更懂事孝顺,顺你们的心意。”
“槐儿……”
母亲呼唤着,想要挽回这个浪子。
“不要再说了,大哥那么能干,这些年你们不一样过到得好好的吗?何况是我!”
蓝槐此言一出,一切都到了冰点。
大哥曾是父母的骄傲,他们无数次幻想过大哥光辉夺目的前程,可他大哥多年前意外过世了。
这是一家人永远的痛。
“你好意思提他!
你走吧!
你永远不如你大哥!”
父亲怒吼。
蓝槐顿了一下,踏门而去,把雨和泥踩飞。
父亲的声音从后面背后传来:
“蓝槐,走出这一步,你的一生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
皇帝用扇子挑开帘子,看向玉辂之外。
又是万民朝拜的景象。
他对这些感到有些厌倦,想放下帘子,却瞥见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
春风若有怜花意……
也许想到了自己的过往,皇帝有些感慨,但随即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随行的太监有些惶恐,又有些窃喜,他不知道皇上已经有多久,没有露出过这么开怀的笑容了。
帘子放下,玉辂缓缓前行。
……
蓝府。
“好弟弟,我读书不行,爹娘都说你读书厉害,你看看这书上这儿讲的啥?”书房里,蓝槐问年幼的弟弟。
弟弟这岁数,正常的小孩讲话都不利索,他却是遍读诗书了。
“这讲的是央皇帝二十五岁时怀着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大愿,以布衣之身加入梁王军队中跟随造反。出生入死二十年,终于打下了自己的一些基业。
南原一战,央皇帝策数十万军队北上,有一统天下之势。
当时退居北方的穆家王朝奄奄一息,留守南原的只有几万兵士。父皇暴亡而临时即位的少年皇帝穆敖宽,年仅十五,亲赴前线。
央皇帝数十万大军,昼夜攻袭,一刻不停。
穆孝宽目不交睫,指挥拒战,穆军神勇不退。
央皇帝苦攻南原几月不下,瘟疫爆发,战死病死九成大军。央皇帝大败而逃。
此役后数十载光阴化为泡影,众叛亲离,唾弃不断。但央皇帝并未退缩。十年后他振四野,平五州。
至此,天下已定。”
弟弟声情并茂的讲完,他已经在等待哥哥接下来对他的赞扬了。
但蓝槐并没有理他,而是感慨到:
“困苦难磨男儿骨,这央皇帝,真是个英雄人物!”
继续念叨着,蓝槐仿佛失了魂一般,在书房里来回走动。
突然他跟疯了似的跑到窗前,推开窗户,用手指天,大喊道:
“我要去皇都!”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有一天,我也会是那英雄人物,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
皇帝的车队已离开很久,街上的人潮也是尽数散去。
但蓝槐仍一直跪着,脸贴在地上。
如果不是蓝槐一直抽噎,弟弟一定认为哥哥已经昏倒了。
“哥,走吧。朱雀门要关了,再晚我们就出不去了。”弟弟轻声讲。
“我们不走了。”
蓝槐抬起头,直起身子。
“啊?”
无比诧异,弟弟看向哥哥的脸,被吓得有些失色——
蓝槐的额头磕得稀烂,鲜血流到脸上,和他的泪混在一起,可谓血肉模糊,可蓝槐却露出开怀的笑容。
“记得我以前说的话吗?”蓝槐一只手搭上弟弟的肩膀,“男儿岂能久居人下,我也要做那英雄人物。”
“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
家中无浪子,财从何处来?
十余载,唏嘘弹指过。
宠辱顺逆,都在谈笑间。
蓝槐眼中豪情闪现,他把目光从狄衣身上移开,看向窗外——
马轿已经到了相国府门外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一个身材微胖,身穿官服的男人站在府外,正与一位面态憨厚,管家模样的人交谈。
“我的事就麻烦孙总管了。”微胖男人讨好地说道,颇有点头哈腰之意。
“辛苦庞大人了,相国最近很忙,庞大人想见相国怕得再过段时日了,没必要天天来此守候。”孙总管道。
“周相不能见小人,是周相忙于国事,小人来是表一份诚心,周相可以不见小人,但小人不能不来啊……”
“知道了庞大人,”孙总管笑了笑,“有机会我会告之相国。”
“多谢孙总管,多谢孙总管!”说着,微胖男人又跑到府门一旁站着。
“这人叫庞青松,官居二品。以前是中州的提督,后来因为贪污皇银,做事阳奉阴违,被皇上调到皇都里当了个闲职。最近他一直在这儿,想让周相给他个实权的位子坐,看来是打算更改门庭了。”蓝槐道。
狄衣眉毛微挑,她怎么可能忘得了这个庞大人呢——
当年在随老管家来到中州后,大家想筹办镖局,获得身份,许可等,但被官府一卡又卡。
老家伙为了大家对官员卑躬屈膝的可怜样,大家跑来跑去,无功而返的模样,众人被邻里街坊异样眼光看待的样子,都印在了年幼的狄衣心里。
也是从那个时候,不到十三岁的狄衣开始感到命运中的一丝无力感,也是那时候起,她开始偷偷练武。
之后一天,听说中州新任提督庞大人视察民情的时候,提了一句可以多些崇武之风。由此中州加设不少镖局,大家之前不知道被卡了多久的各种申请也被很快通过。
“三公九卿贵国戚,相国门前须低眉。”蓝槐笑了笑,“看来狄衣小姐对这些东西很有感触,相信今天你一定不虚此行。”
狄衣也是笑了笑,曾经一句话就能改变他们一行人命运的大人物,今天却像条狗一般到相国府前摇尾巴。
“确实。”她说。
“你看到了吗?有的人的背被艰难困苦压弯,有的人的腰却因为权力而被抻得笔直,“蓝槐道,“所以狄衣小姐,追逐权力并不是什么值得让人蒙羞的事,由别人掌握的权力能让你对你的人生彻底失望,属于你的权力却能让希望重燃。追逐权力的人和拥有权力的人一样,都不应该被嘲笑。你现在有没有发现,你自己并不是自己原先认为的那种人。”
很多时候谎言不会伤人,而事实才是快刀。
也许他说得没错,我并不是一个完全遗世独立,跳出尘世的人。
在中州时,她曾在练武有成后,偷偷跑到提督府,去见那传闻里的庞大人。
但她只是看了一眼便失望离开了。
“不过凡夫俗子罢了。”这是她当时的评价。
也许是没了当时的心境,也许只是当时她脱离了生存和自身弱小的困境。
想起之后回到西边要做的事,狄衣知道自己又要回到曾经的处境了。
她没有说话。
“我爹是个商人,他在我小时候常说什么我不是做官的料,我没有成大事的性格。我娘说追求权力很危险,说我们没有背景,说什么小富即安之类的话。我那时候和他们经常大吵,最后我直接离家出走来到了这里。我那时候觉得他们不懂缺少权力所带来的屈辱,认为他们不懂男儿的万丈雄心。后来我发现我错了,这些他们都懂,他们只是不懂我而已。但你看看今天的我,不止你,所有人都看得到。”
蓝槐继续说。
“因为我就是我,千帆过尽,真正的英雄自当屹立潮头。我相信我们是一类人,狄衣小姐。追逐权力的开始可能是因为别人对我们的看法,但获得权力的结果一定是不再被他人左右。”
周相府的引马仆从走到马轿前,示意白狼将马轿停在对应的位置。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十六岁的时候在皇都混不下去了,当时我是带着我弟弟一起来的,所有钱基本都花光了。他不仅被书院赶了出来,还饿得瘦骨嶙峋,我很内疚。马上就要离开皇都了,于是我用剩最后剩下的一点钱,买了肉和几个馒头,我把肉饨了给他吃,我揣着几个馒头自己走在街上,感觉一切昏天黑地,我饿了就坐在街上吃馒头。我边吃边哭,馒头又咸又硬,就像我那没人在意的失败人生。操,妈的,我吃力的一口口咽下,就像一口口咽下自己的平庸。这时一个小吏跑到我面前,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蓝槐突然停下,开心得笑了几声,他摆了摆手,示意弟弟停下来接轿。
“那小吏很有礼貌的跟我说,小孩儿,官府门前不能吃东西。”
蓝太尉下了轿,笑意盈盈,稍曲腰背,左手负背,右手成掌指向轿内,这是低一级官员对高一级官员的迎接动作,意为接扶。
“狄衣小姐,欢迎来到名利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