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林逸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还有中年男人手中玉石核桃轻微的“咔咔”声。那声音不大，却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
“回……回大人的话，”林逸艰难地开口，喉咙发干，“小人之前……在宫中当差，负责……一些杂役。有一次……小人无意中……在东宫附近……听到了一些……一些争执……”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中年男人的表情。对方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似乎更锐利了些。
“争执？”中年男人重复了一句，语气平淡，“宫中之人，有些口角，也是常有的事。这算什么秘闻？”
林逸心中一紧，知道对方不满意这个含糊的回答。他咬了咬牙，决定再抛出一点“猛料”。
“不……不只是口角，”林逸连忙说道，“小人听到……他们提到了……‘巫蛊’……还有……‘魇镇’之类的字眼……”
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惊恐和不安。
“巫蛊？魇镇？”中年男人手中的核桃停顿了一下，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盯着林逸，沉默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小人……小人不敢欺瞒大人！”林逸连忙表忠心，“当时……小人吓坏了，躲在假山后面，不敢出声。那些话……小人听得真真切切！”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又补充道：“而且……小人还看到……其中一个人……似乎是……太子身边的……一位谙达（满语，师傅或教习的意思）……”
中年男人再次沉默了。他用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林逸，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房间里的气氛愈发压抑。
“你所说的这些，”中年男人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更低沉了几分，“可有凭证？”
“凭证？”林逸一愣，随即苦笑道：“大人，小人当时只是一个杂役，无意中撞破此事，已是性命堪忧，哪里还敢去寻找什么凭证？若非……若非小人福大命大，恐怕早就……早就没命了。”
“哦？”中年男人挑了挑眉，“这么说，你是因为此事，才被安上了‘大不敬’的罪名？”
林逸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想引导的方向。他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回大人，小人不敢妄自揣测。只是……小人出事之前，确实是因为听到了那些不该听的话，心中惶恐不安，行事也有些……有些慌乱……或许……或许是因此得罪了什么人……”
他没有直接承认，而是用了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将自己的“罪名”与听到的“秘闻”联系起来。
中年男人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林逸心中忐忑，不知道这句话是褒是贬。
“你说的这位‘谙达’，可知其姓名？或者，你可认得他的样貌？”中年男人继续追问。
林逸努力回忆着“林三”记忆中的模糊片段。他记得当时确实看到了几个人影，其中一个穿着打扮，似乎确实有些像教习皇子读书的师傅。
“回大人，”林逸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人……小人当时离得远，天色也有些暗，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记得……那人身材不高，有些微胖……脸上似乎有几颗麻子……”
他说得很模糊，不敢把话说死，生怕出现纰漏。
中年男人听完，不置可否，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笃……笃……笃……”
每一次敲击声，都让林逸的心弦绷紧一分。
“你可知，”中年男人突然开口，声音冰冷，“欺瞒本官，是什么下场？”
林逸心中一颤，连忙跪倒在地：“大人明鉴！小人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虚言！若有欺瞒，甘愿受死！”
“哼，”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谅你也不敢。”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个来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林逸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种审视和威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刚才说，”中年男人停下脚步，再次看向林逸，“你还听到他们提到了……其他几位阿哥？”
“是……是的，大人。”林逸连忙回答，“他们争吵之时，似乎……似乎提到了……几位阿哥的名字……好像是……在比较……哪位阿哥……更得圣心……”
这番话，他更是说得含糊其辞，虚虚实实。他知道，储位之争是皇家最大的忌讳，也是最能引起当权者兴趣的话题。
中年男人眼中精光一闪，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起来吧。”他淡淡地说道。
林逸有些意外，但还是依言站了起来，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对方。
“你叫林三，是吧？”中年男人问道。
“是，小人林三。”
“你这‘大不敬’的罪名，看来……也并非空穴来风。”中年男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林逸心中一凛，不知道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先下去吧。”中年男人挥了挥手，“今天你说的这些话，本官会派人去核实。在此之前，你最好给本官老老实实地待着。若是让本官发现你有一句假话……”
“小人明白！小人明白！”林逸连忙点头哈腰。
“带他下去。”中年男人对门外喊了一声。
之前那个管事模样的人推门走了进来，对林逸说道：“跟我来吧。”
林逸跟着管事走出房间，心中依旧七上八下。他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是否能让对方满意，是否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
管事将他带到了一间比之前牢房干净许多的小房间里。房间里有一张简陋的床铺，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虽然依旧简陋，但比起之前的死囚牢，已经是天壤之别了。
“你暂时就住在这里。”管事说道，语气比之前客气了一些，“一日三餐会有人送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这个房间半步。明白吗？”
“是，小人明白。”林逸连忙应道。
管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并从外面锁上了门。
林逸一个人站在房间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走到床边坐下，感觉浑身都快散架了。刚才那场看似平静的对话，却耗尽了他所有的心神。
他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他能感觉到，那绝对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而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些“秘密”，究竟是福是祸，现在还很难说。
“巫蛊……魇镇……储位……”林逸低声重复着这些词。他知道，这些都是足以掀起滔天巨浪的禁忌。他现在就像是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核实……”他想起中年男人最后说的话。他们会怎么核实？如果核实的结果与自己所说的不符，那自己……
林逸不敢再想下去。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那个中年男人的最终决定。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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