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那轻微的脚步声消失后,门外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吹过窗棂发出的呜呜声。
是自己太紧张了吗?
他缓缓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洒在地上,映出几株枯树的影子,随着风轻轻晃动。
林逸皱了皱眉,他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听错。有人在监视他,或者,是在试探他。
那些人,已经开始沉不住气了。
他没有开门,而是回到了桌边,将那本加密的册子小心地收好,藏在了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隐秘之处。然后,他吹熄了灯,和衣躺在了床上,但眼睛却一直睁着,警惕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这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
第二天,林逸照常前往清吏司公署查账,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他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
单纯地查阅那些公开的账册,即便能发现再多的疑点,也难以形成致命的证据。那些老奸巨猾的家伙,真正的罪证,绝不会轻易摆在明面上。
他必须主动出击,找到那些被他们刻意隐藏起来的东西。
退缩,只有死路一条。那些人既然已经对他动了杀机,就不会因为他的退让而手下留情。唯一的生路,就是将他们的罪行彻底揭露出来,让他们再无翻身之力。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但他别无选择。
林逸开始在脑海中仔细梳理自己这段时间查账掌握的线索,以及他对广储司和营造司内部人员和运作的了解。
营造司的张德全,那个最先给他送礼的人,主管着宫内多处修缮工程,油水丰厚。林逸记得,有好几笔修缮款项的账目都非常模糊,而且张德全似乎与内务府一个更高层的官员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广储司负责绸缎库的李四海,林逸在缎匹库时就听说过他手脚不干净,克扣下人的名声。这次查账,林逸也发现绸缎库的损耗记录异常之高,而且好几批珍贵绸缎的入库记录与实际库存对不上。
还有营造司负责采买木料的王大年,广储司负责管理瓷器库的刘胖子……一个个名字和他们可能存在的罪证在林逸脑中闪过。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
林逸想到了小安子,那个当初在御膳房与他有过节,后来又被他设计利用过的小太监。小安子虽然心胸狭隘,但为人机灵,消息也算灵通,而且因为之前的事情,对林逸也存了几分畏惧。
这日下午,林逸趁着休息的间隙,托人将小安子悄悄叫到了清吏司公署附近一处僻静的角落。
小安子一见林逸,便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林……林爷,您……您找小的有何吩咐?”
林逸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小安子,别紧张。我找你来,是想跟你打听点事。”
“林爷您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安子连忙表忠心。
“营造司的张德全张管事,你熟悉吗?”林逸开门见山地问道。
小安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张管事……小的……小的知道他。他在营造司有些年头了,听说……听说路子很广。”
“我听说,张管事平日里除了在公署当差,还有没有别的常去的地方?比如,一些比较隐秘的,存放私人物品的地方?”林逸看似随意地问道。
小安子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回忆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道:“林爷,这个……小的倒是听人说过一嘴。说张管事在营造司后院,靠近冷宫那边,有一间他自己常用的杂物房,平时锁得很紧,不让人轻易靠近。有人说,他的一些……一些‘好东西’,都放在那里。”
“哦?杂物房?”林逸心中一动,“具体在什么位置?平时有人看守吗?”
小安子将那杂物房的位置和周围的情况仔细描述了一遍,又补充道:“那地方偏僻,平时很少有人去。张管事自己有钥匙,偶尔会过去待上一阵子。有没有人专门看守,小的就不太清楚了。”
林逸点点头:“很好。小安子,这件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小的明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见!”小安子连忙保证。
“嗯。”林逸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递给小安子,“这是赏你的。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你的地方,我会再找你。”
小安子接过银子,喜笑颜开:“谢林爷赏!林爷有什么吩咐,小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打发走小安子,林逸的心中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张德全的那个杂物房,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接下来的几日,林逸表面上依旧如常查账,暗中却开始为夜探做准备。他仔细研究了营造司后院的地图,观察了那片区域巡逻太监的规律,还准备了一些必要的小工具,例如细铁丝、火折子、以及一些可以用来迷昏人的药物粉末。
这晚,三更时分,月黑风高。
林逸换上一身深色的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悄无声息地潜出了自己的住处。
他避开巡逻的禁军和太监,凭借着对宫中路径的熟悉,很快便来到了营造司后院,靠近冷宫的那片区域。
这里果然如小安子所说,异常偏僻冷清,只有远处冷宫方向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更添了几分阴森。
林逸找到了小安子所说的那间杂物房。这是一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砖瓦房,门窗紧闭,门上挂着一把铜锁。
他伏在墙角,仔细聆听了片刻,确认里面没有人,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细铁丝,开始撬锁。
他前世虽然不是什么江洋大盗,但也看过不少影视剧,对开锁的原理略知一二。凭借着灵活的手指和高度集中的精神,他鼓捣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铜锁应声而开。
林逸心中一喜,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而入,又迅速将门虚掩上。
房间内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尘土和霉味。他不敢点火,只能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勉强辨认着房间内的情形。
房间不大,里面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家具和杂物。林逸的目光在房间内快速扫过,很快便锁定了一个靠墙摆放的樟木箱子。那箱子看起来比周围的杂物要新一些,而且上面也挂着一把锁。
这应该就是目标了。
林逸再次用铁丝撬开了箱子上的锁。打开箱盖,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
箱子里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金银珠宝,而是整齐地摆放着几本账册,以及一些用油纸包好的信件。
林逸心中一动,迅速拿起一本账册,借着微弱的光线翻看了几页。只看了几眼,他的心跳便开始加速。
这本账册,与公署里那些经过“修饰”的账册完全不同!上面用蝇头小楷详细记录了张德全经手的每一笔工程款项的真实去向,以及他从中贪墨的数额,甚至还有一些行贿送礼的记录,牵涉到的人物,竟然有好几个都是内务府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简直就是一本活生生的罪证!
林逸又拿起那些信件,快速浏览了一遍。这些信件,大多是张德全与一些官员和商人之间的往来书信,内容隐晦,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权钱交易的勾当。
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将这些账册和信件小心地收入怀中。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箱子底部,似乎还有一个暗格。
他伸手一摸,果然在箱底摸到了一个活动的木板。掀开木板,下面是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只放着一个小巧的锦盒。
林逸拿起锦盒,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枚雕刻着龙纹的玉佩,玉质温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这枚玉佩的制式,似乎与皇家御用之物有些相似。
张德全一个营造司的管事,从哪里得来的这种东西?
林逸来不及细想,将玉佩也一并收好。他知道,这些东西,足以将张德全,甚至更多的人,送上绝路。
他将箱子恢复原状,锁好,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杂物房,将门锁也恢复如初。
就在他准备离开营造司后院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似乎是巡夜的太监过来了。
林逸心中一凛,连忙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假山阴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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